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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二》说话
  答应要照顾苏延的第二天,林詰瑛简单地收拾好行李搬进了饭店,除了两人上课以外的时间外,林詰瑛将所有的时间都留给饭店里的苏延,为了能让时间同步,他还特地查了苏延上的艺术治疗课程的课表,自己则尽量在一模一样的时间上课。因第二天开始,李玉雯便前往他不知道的地方工作了。
  甫一下课,林詰瑛飞也似的赶着电车穿梭在人群之间直奔诊所,在那里接回苏延,尽责地牵起苏延的手,挥手道:『来,跟叔叔阿姨说再见。』
  想当然尔,苏延不会说话。
  最后林詰瑛只好鞠躬哈腰,『谢谢各位,明天我再带孩子过来。』
  回饭店的电车上,林詰瑛看着窗外的水泥丛林呼啸而过,捏了捏苏延小小的手问道:『今天要吃什么?』
  苏延沉默许久,电车过了一站他才旋转了掛在胸口的小便笺,写下“滑蛋牛肉乌龙麵”。
  林詰瑛笑了,『我等等来查查怎么做吧。』
  他脑中迅速想到的是冲泡式的乌龙麵,但不能给孩子吃那个,下车后,两人手牵着手进入超市採购,此时林詰瑛才想起饭店房间哪里有厨房,踌躇过后,『小延,哥哥要带你到我家吃乌龙麵,我家有厨房可以煮。』。
  苏延点点头,採买后,他甚至帮林詰瑛提购物袋,两人再度搭上电车前往东京赤羽,林詰瑛自从白石过世后过得相当节省,从赤坂搬到赤羽,仅差一字的地段,房子从城堡到了破旧的木造公寓,选的还是没有电梯的学生单间,离车站徒步足足有二十分鐘,林詰瑛的脚踏车没有可以载人的地方,两人只好认命地走在被夕阳染色的上坡路上。
  那是个有点寒意的晚秋,林詰瑛瞥了一眼缩起脖子的苏延,『是不是会冷?』
  苏延摇摇头,他那缩到脖子不见的模样相像极猫头鹰。
  两人好不容易回到林詰瑛的住处,苏延先将食材放在玄关脱鞋,进入房间时,他左看看右看看,拿起胸前的小笔记写下:“你家?”
  林詰瑛有点为难地笑了,他搔搔头,『是啊,虽说当然比不上饭店舒适,但有厨房,就像真正的家一样。』
  “真正的家。”苏延想着,小小的身体攀上餐桌坐在椅子上,他想,他会不会在吃完乌龙麵时就会知道“真正的家”是什么意思?
  林詰瑛见状,当下只单纯想孩子或许是饿过头了,回过头,赶紧加快速度调理热腾腾的乌龙麵。
  当他将料理好的乌龙麵端上桌时,苏延自自己的小背包中掏出数个药罐放在桌上排列整齐,药罐有各种顏色却没有任何标籤,排列好时,苏延写下“吃完饭要乖乖吃药”。
  林詰瑛好奇,拿起药罐检视,直觉这是为了治疗苏延心理疾病的药物,可药罐没有标籤,不论他怎么看,都很诡异。
  『小延,这是吃什么的?』林詰瑛一面问,一面移动桌上粉红色的罐子至苏延面前,『然后,这又是什么呢?』接着,林詰瑛移动另一个浅黄色的罐子。
  苏延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笔,他只瞪大双眼看着林詰瑛眼角的痣,须臾,他支撑起身体伸手摸了那颗痣,随后将他仍然以为是芝麻的痣吞进口中。
  林詰瑛吓了一跳,可意会过来的他被逗得仰头大笑,与此同时,林詰瑛听见了苏延肚子发出声音,『抱歉,我不应该在你肚子饿着的时候这么多问题,吃吧。』
  见得到可以进食的指令,苏延拿起筷子贪婪地夹起一大坨麵,簌簌地将麵吸入,林詰瑛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他可以将药品各捡出一颗询问诊所,于是趁着苏延分心时将药捡了起来以广告纸包着。
  苏延在用餐结束时以小便笺写下:“很好吃,明天也要。”
  『那你可以跟我说说这是治疗什么的药吗?小延有什么状况呢?』
  苏延愣了一会儿,他想得很慢、手也动得慢,可林詰瑛却对他很有耐心,也不会很快地放弃离去。
  大多数人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自己多数是觉得无法理解逃之夭夭,林詰瑛是第一个待超过第二天的人。
  或许,林詰瑛也是可以诉说真相的人也不一定?
  片刻,小小的手缓缓写下:“妈妈说,如果不乖乖吃药治病,爸爸就永远不要我了。”
  林詰瑛同情地握住苏延的手,他想起苏延与他的哥哥父不详的事情,心疼之情溢于言表,『不会的,爸爸不管怎么样都爱你们,不管你们变成什么样子。』
  苏延不是很能明白,他还在思考,待林詰瑛整理好、洗完碗筷后,苏延写下“今天可以住这里吗?”
  林詰瑛温爱地笑,『可以啊,只要你不嫌破旧。』
  确实这里比不上高级酒店也比不上自己在台北的家,踩踏地板时会有令人不安的声响发出,斑驳的墙壁陪伴了许多房子主人的青春岁月、空气中瀰漫着的潮湿无所不在,站在这个地方的林詰瑛显得格外尷尬与置身事外,他不适合在这里,却适应在这里。
  苏延觉得自己跟林詰瑛一样,他自从来东京之后都睡得不好,可这天,他却睡得很甜。
  第三天,他仍然与林詰瑛一起待在破公寓中,苏延一样睡得很好,就算睡床从酒店的席梦思换成塌塌米,他也睡得很香甜,朦胧之间,他梦见了林詰瑛。
  在梦中,他与林詰瑛以真正“声音”交谈,他告诉林詰瑛:『其实我可以一直说话喔。』
  林詰瑛抱紧他,温柔地在苏延耳畔细语,『这样啊,那以后你可以多对我说话吗?』
  苏延大大晶亮的眼睛笔直地盯着林詰瑛,『妈妈会生气吗?爸爸会永远不要我吗?』
  『不会的,他们高兴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