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保送推荐名单一被贴在公示栏上,一大群学生立马围得水泄不通,纷纷伸长脖子往里看,一边大声议论着,弄得现场嘈杂不堪。
看到于嵘的名字,连心对妍芝说:“恭喜。”
妍芝激动得眼眶湿润,紧握住连心的手,“谢谢……”
此时于嵘还在交大进行自招笔试,虽然最终结果还没出来,但所有人都已心知肚明这个结局。
看着妍芝一脸感动,连心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微妙的问题,“会有压力吗?”她小声问。
尤其是当一方的去向已定,另一方还飘忽不定时。
“是有点焦虑。”妍芝轻叹口气,但又马上恢复笑容,“可是连心,我现在更多的是骄傲、是开心。”
妍芝的眼神清澈,话语坚定而有力量。
“于嵘在去笔试前一直跟我强调,在一个地方固好,可不要妥协,都一定要让对方去到最理想的地方。”
连心有些吃惊,没想到,像于嵘妍芝这样刚成年的少男少女,竟有如此纯粹又成熟的爱情观。“你们真的,让我很佩服。”
“不不,连心。”妍芝摇头轻笑,“我很喜欢王小波的一段话——我是爱你的,看见就爱上了,我爱你爱到不自私的地步,就像一个人手里一只鸽子飞走了,他从心里祝福那只鸽子的飞翔——所以,这没什么高不高尚的,就是因为我们都真心喜欢对方,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还很青涩的少年情侣,给对方的爱的坚定且无私的。
“路景秋这次会去什么学校啊?”
“这还用问,就指着京城那所王牌上呗。”
人群中,又有人开始议论着路景秋。
连心当然知道那两位同学指的是什么——京城大学,全国第一的百年名校。
“连心,你和路景秋的关系现在…怎么样了呢。”妍芝忽然问道,显然,她也听到了同学的八卦,“雨萌说,她邀请过你一起去机场送别,可你拒绝了。”
连心的心头一紧,眼眶又开始泛酸,要怎么说呢?赶过去了,但是临场又胆怯了,她还记得那晚机场外的冷风,以及路景秋最后一步还在回望的目光。
“路景秋一直魂不守舍。”妍芝直接点明,“他很少外放情绪,可是那晚,他一点都没有要参赛的兴奋,跟大家说话也没专心过,就差把‘心如死灰’写在脸上了。”
“妍芝。”连心忍住心底的抽搐,“…或许,他现在已经能过得很好的。”
她记得那两张照片,上面路景秋的笑容是无法复刻,这是和母亲和解后的轻松,是看到新世界的热切,一个月不到,他就能恢复笑颜了,不管…她在不在他身边。
路景秋即将,或是已经有了一个焕然一新的人生。新生就像蝉脱壳一样,在外衣和肉体一层一层剥离的过程中,会撕裂,会流血,会痛苦,可是最后它会迎来一个更新更稳固的外壳。
至此,他便不再需要savior。
“你…要放弃他了吗?”
“不。”连心摇摇头,“不是放弃,就像你刚才说的,妍芝,爱一个人就要爱他到不自私的地步。”
“我们都应该让对方有最好的选择的,对吗?”
当晚,连心破天荒地逃了第二次晚自习。
夜晚,连心穿过熙熙攘攘的人行道,站在灯光四射的IFS广场前,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如此渺小,都市里高楼大厦依次耸起,将她微细的身形团团围住。
她插着兜,在广场周围慢走了两个小时,直到人流渐散去。再顺着马路对面幽静的滨江大道漫步,一直走到唱片店前停下。
店还没打烊,但也没有顾客,唯有音乐和室内暖黄的灯光交织着,氛围温馨。连心进店,在挂有吊兰的玻璃墙旁边的座位坐下。
连心靠在桌上,托腮,大脑放空,看着外面的夜色。
好久,她转头看到坐在收银台的店老板,一个扎着马尾,下巴留了一圈胡渣的中年男人,看上去遗世独立,满身艺术气质。
“老板,可以点歌吗?”
“嗯?”老板看了坐在窗边这个青涩素颜的女生,“点歌?”
“不点也可以。”连心觉得自己有些突兀,“不好意思,我…就随便说说。”
“没事儿。”老板大方一笑,耸耸肩,“反正也没人,你点吧,让我看看你的品味!放什么?”
“《初恋》可以吗?”
“哟,妹妹喜欢听老流行啊。”
连心轻轻点了个头 “嗯……”
“好,来了!”老板一口答应,马上在电脑前操作好几下,瞬间,流畅的旋律充盈房间。
连心听了十几秒,逐渐发现有些奇怪,“老板,这是哪个版本啊?”
“玉置浩二的。”
难怪,当初路景秋给她放的是村下孝藏的。村下的版本是恣意热情的校园情歌,而玉置的要低沉、缓慢许多,更像是千帆过境后的沉静。
同一首歌,不同的歌手可以唱出不同的韵味,譬如,青涩酸甜的《初恋》也可以被演绎得哀婉。
“要换版本吗?”老板在后面问。
“谢谢,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