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陈素跟陈家大伯那边不算好,其实也不是,只是单方面的僵硬,见面总觉得尴尬。
  现在网络通讯方便,逢年过节都是凌女士跟那边主动联系社交。
  陈素偶尔踏足,也只是为了去看奶奶。一年前奶奶搬去了附近的养老院,她便对那边更加冷落经营,自然感情生疏。
  要认真计较,其实还是因为陈素年少不懂事。
  那时凌女士生病住院,急需钱做手术。恰逢爷爷过世后那边私自把留下的祖屋卖了,钱用来添置新房,兼给自家一双儿女留学换取好前程。
  是个三进四合院,因为有些年代的韵味,有酒店业的客户看中用作商业开发,在那个房价尚不算高峰的年代卖了好价钱。
  陈素知道了,就过去那边闹。爷奶以前一直在陈素家生活,是陈爸爸去世以后无暇顾及才接了过去,住了两年不够。
  陈素认为,祖屋的钱按理她家也应该分一半。
  当年有部琼瑶爱情剧叫情深深雨濛濛,火遍大街小巷。
  因此陈素去拍大伯家的门时,气势学得比雪姨骂街还足,引来不少邻居驻足围观。
  有好事的直接打电话给凌女士。最后是杨建动用身份出面调解此事,把陈素载回家。
  所谓的调解,钱也没分到一半。杨建再三保证会用自己的积蓄来帮师母,她这样只会让师母更担心,强行把哭闹不已,手指抠着门边出血了也不肯放手的陈素拖走。
  气得陈素有一段时间,杨建代表单位来慰问,陈素直接堵门口不让进。
  自那以后,陈素生了分,也再没喊过他小建哥哥。
  再后来,杨建就不来了,至少在陈素视线范围之内。
  她们母女也没接受杨建的帮助,凌女士把原来生活了十几年的房子置换成现在的小居室勉强凑够钱。
  凌女士说:“换个小两房也够住了。现在不如从前,房子大显得冷清,留着做什么?”
  从前四居室,如今只剩两个人了。
  凌女士是个传统温顺的贤妻良母,无论什么时候任何际遇,性情都是淡淡的。一年之内失夫失子,此后余生苍凉夜,都只体现在她那满头银霜的青丝上。
  说这句话,不但无意中暴露了自己隐藏得严丝密缝的感伤,也揭开了陈素心底的疤。
  她看得开,也时常有无奈:“谁家孩子有你气性这么大?钱财都是身外物,没有就没有了。妈妈只你一个,亲朋好友日后说不定还要互相扶持,难道一辈子不相往来吗?”
  陈素说,没办法,谁让我一生嫉恶如仇。
  人的记忆有时候很长远,也许在经年的某一个瞬间,化作蚊子,在你神识远游的时候叮你一下。
  夜里九点,陈素坐在夜场手里捧着酒,索然地看一群年轻人K歌嗨酒玩骰子。
  堂哥出国定居的饯行宴席定在天香阁。吃完饭,一众人去下半场庆祝,陈素耐不住堂姐强行怂恿,也跟着一起去了,走个过场早点回家。
  陈素见完奶奶,反正也不愿坐那里跟其他长辈大眼瞪小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