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堂很热闹,内眷聚在一起,男人谈天说地,小孩子跑来跑去,几个长辈在花厅打牌。佣人忙碌来往穿梭于厅堂走廊之间,都是一片家族旺盛的祥和景象。
  容四的别院开春时裁了个人工荷花池养鱼,再从湖北玉泉寺移植过来黄花香睡莲,烧了不少钱养护,开得很好,一片绮色艳丽,春光丛丛。
  容慧从人群退出来,抱着哭闹不停的娃娃一路哄,不知不觉踱步到荷花池旁,却见一道清冷温润的身影坐在池边围砌起来的矮石台上。
  男人低着眉眼,长睫毛覆下,显得一向冷淡的面容有些温情迷离。他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动作曼斯条理的,皙长的指骨优雅得像在摆弄指间什么珍贵小玩意似的。
  却在点烟的一瞬,动作稍顿。容意抬头看见容慧在不远处,把烟推回玉筒,温声说:“抱歉。”
  容慧怀里粉雕玉琢的娃娃已经哭得满脸通红,看到小舅舅便伸出小胖手要抱。
  容慧跟他站在荷花池旁聊天。
  “听说容思又闯祸了。他年纪小,你多担待哈。”
  小奶娃哼哼唧唧地躲在小舅舅怀里,抓他风衣上的扣子抠呀抠,光溜溜的小脑袋上响起徐徐清朗的声音。
  “我倒没什么。只是他再不被敲打下,指不定哪天气得七叔脑溢血。”
  容慧跟容意属于年龄相近的同辈,从小一起玩,还上同一所学校。容慧还记得小时候和几个堂兄弟一起去水库钓鱼,自己跟在身后解网兜。
  她跑不快,有时候哭得不知所措,只有容意回头,牵着她一起走。尽管走的很慢,你却永远没有见过他有一丝不耐的样子,仿佛没有脾气,总是在人需要帮助时从容及时地出现在身边。
  容思是容慧的亲幺弟,小他们六七岁,娇生惯养长大。容意十七岁出国,那时容思才十岁不到。九年后回来,直接就以长房嫡子的名义接替了他爹在董事会的位置,让容七提前养老。容思不懂个中弯弯绕绕,自然看容意不顺眼。
  容慧温婉一笑,道:“没想到你真愿意回来接这烫手山芋。只是啊,没得后悔了哦!”
  荷花池里突然跃起金色的锦鲤,又扑通一声沉进水里,溅开了中间几丛荷茎,容意看得出神,似想起了什么。
  陈素把他错认成相亲对象,云淡风轻一句“我们相处看看”就像鲤鱼落下的涟漪,在容意心中掀起一阵激荡。
  教他发现,这么多年所谓的忘记,其实是自欺欺人。
  他温和的眼睛里有了光,一笑道:“后悔好像谈不上,回来也挺好。”
  容家太姥爷五个儿子,排名一至五。后来开枝散叶,孙子辈从六开始排到了十一,除了最年幼的容十一是女儿,其余皆是男丁。
  太姥爷过世后,族中就属还在世的容三、容四爷辈分最高。长房这边因容意他爸容六早逝,就让还扎根在叶城的容七接替过家族业务一段时间。
  以前呢,是政府求着容家来办事。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什么都讲究政策法治,还按以前那套规则办事,打打杀杀的,中央扫黑除恶第一个就得扫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