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里众人忙忙碌碌得整理朝廷送来的物资,钱御史醒酒之后也不再缠着周誉了,挨个去慰问其他将领。
  周誉牵着灵今,二人在一块巨石上坐下,灵今抱着周誉的手臂,看远处的戈壁风光,她的手上还缠着纱布,周誉轻轻摩挲,被灵今贴着的地方很暖和,他忍不住伸手去揉她的脸颊,每次被周誉揉脸的时候,灵今都很主动得贴过来蹭。
  “主人,今日营地里在清点物资,要回朝了吗?”
  周誉的手滞了滞,随后他让灵今面对自己道。
  “还不回。”
  灵今眨了眨眼睛。
  周誉垂眼思索片刻后继续与她相视,“我准备深入戈壁。”
  灵今顿住,她的神情不似方才那么轻松,她愣道:“深入戈壁…要去找北夷部族?”
  周誉颔首。
  “戈壁很危险…”她垂了眼睛,声音轻轻,知道阻止不了周誉,可担忧无论如何都免不了。
  周誉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我不是冲动行事,已经计划筹谋了很久,灵今,别担心我。”
  灵今眼眶红了,她瘪了瘪嘴,忍住眼泪道:“那…那我…那我回镐京去…我在明宫等你回来。”
  “好。”周誉吻着她,“你现在已经可以自己杀狼,我不在也别怕。”
  灵今却急了,她阻止道:“不要胡说!你不能不在!”
  周誉忙安抚道:“是我胡说,我不会不在。”
  他见灵今已经忍不住眼泪,伸手擦去她的小珍珠道:“我曾以为我的执着和恐惧都在北夷,可前夜你不见了,我发现以前的任何事任何人都埋在过去,如今,我的执着和恐惧都在这里,在你身上。”
  “所以我一定会回来。”
  “好…”灵今哭着道:“那…那就不要道别…”
  “不道别。”
  周誉竭尽全力安抚灵今,不让她太担心,他嘱咐道:“阿季留守在此地,京中有事,你传信给他。”
  他在灵今耳边道:“金吾卫都是本王的人,周晟和沉瑶嘉若是犯病,你只管圈禁他们,西博还有一万精兵,若有万不得已之事,你和池方去西博,待本王回来再做决断。”
  灵今眼泪还挂在眼眶里,“主人放心,镐京都交给我。”
  兵贵神速,决定了行军方案周誉和温廷泽就得马上出发,灵今收拾行装,随钱御史回京去。
  周誉私下找了池方,交给他一份信。
  “劳烦你,若是…帮我交给灵今。”
  池方接过信件,点头答应,又问道。
  “王爷,我真的不能去?”
  周誉问道:“你问过温廷泽吗?”
  显然是没有,池方犹豫道:“他不会让我去。”
  “那就听他一次吧。”
  他又交代了几句便立刻去找灵今,池方站在原地考虑片刻后,把信件贴身收好。
  不远处温廷泽正拉着灵今,同样塞给她一封信。
  “我要是…要是…你就帮我把信给池方…镐京的宅子给他,钱一半给他,一半给我老娘,我……”
  他说着说着,居然要哭,温廷泽比周誉还壮些,这么大个在灵今面前哭灵今可受不了,她把信从温廷泽手里揪过来道:“我知道了大帅…还没出发呢…你哭什么?”
  温廷泽擦了擦眼睛道:“我没哭。”
  “你和池方说过了吗?”
  温廷泽摇头,他举起一只手放在嘴边道:“他不想看的话你一定要念给他听!别让他把信撕了!”
  灵今已经听周誉说了他们的事情,知道是一对无比纠结的怨侣,她答应道:“大帅放心吧。”
  回京车队已经整装,周誉把灵今送上马车,灵今跪坐在车架上和周誉依依不舍,池方犹豫再三后终于走到温廷泽身边道:“你没写什么遗言吧。”
  温廷泽还以为灵今这么快就卖了自己,想想不会啊,小娘子看着很讲信用的。
  “没写!”
  他嘴硬。
  池方不看他,道:“没写就行,你要是不回来,写了我也撕了。”
  温廷泽尴尬,但他听出池方在关心他的安危,他笑了两声道:“算命的说我能活到九十,别担心了,你去了宫里当心点,那地方有时候比戈壁还恐怖。”
  他说完见周誉还抱着灵今,于是上前道。
  “呃…要亲一会吗?”
  周誉斜眼过来。
  “都转过头!!”
  大帅大声道,周围将领士兵都转头不看他们,灵今偷笑,周誉却没有吻她,他在她耳边轻声道:“先欠着,回来还你。”
  灵今点点头,周誉送她进车厢,车队陆续驶出营地,今日的北地平静无风,周誉和温廷泽目送心上人离开。
  镐京西郊的荒山上,有一人正往山里走,山路难行,他走得踉踉跄跄。
  沉若怀提着个包裹,朝山上的破屋子里走去,来到屋前,他喘了几口气才推门进屋。
  屋里仅有一张床,小玉听见动静,从床上翻身下来在门口迎沉若怀,沉若怀蹲下来道:“这几天好不好?”
  小玉皱着眉头道:“山里的晚上好可怕。”
  沉若怀安慰道:“别怕,再躲几天,爹爹就带你回家。”
  “回哪个家呀?”小玉拉着他,急切道:“我不想在这里了,爹爹,我们回书院好不好,我想小麦姐姐和小东哥哥他们了……”
  只隔了几日,小玉就瘦了一圈,沉若怀心疼得揉揉女儿的脸道:“好,在等几天,我们就回江南去。”
  太极宫里,沉瑶嘉带着滋补的膳食来看望皇帝,因为胡娘子身死,小玉失踪,阿晟憔悴了许多,她和阿晟不算亲近,母子两客套了几句,阿晟便没有了敷衍她的心情,蒙头喝汤。
  沉瑶嘉示意其他人下去,她想和阿晟单独说几句。
  “陛下,摄政王在前线,朝中一切事物都需要陛下,沉溺伤痛,不是天子所为。”
  阿晟搅弄着碗中珍贵的食材,听及此话他顿了顿,道:“朕的母亲死了,朕不能难过吗?”
  沉瑶嘉皱眉道:“哀家好好得在这里,说什么死不死?”
  阿晟松开手里的东西,汤勺和碗发出不耐烦的碰撞声。
  “朕想歇息,母后您回吧。”
  他情绪不佳,沉瑶嘉也不想再扮慈母,她站起身道:“陛下保重。”
  阿晟没了心思,也不想再吃,他喊道:“高蝉。”
  高蝉进来伺候,“陛下有何吩咐。”
  “给朕更衣,朕出宫去看看沉翰林。”
  “这…”高蝉犹豫道:“那奴传金吾卫跟着。”
  “传什么传?!”阿晟不耐烦道:“朕是犯人吗?你跟朕去就行了。”
  他不悦,高蝉也不敢多说什么,伺候他换了常服,跟着皇帝一起出宫。
  阿晟刚到沉宅,就见沉若怀要出门,他想喊父亲,却见沉若怀左右探看了会,便低下头离开了宅子,阿晟觉得奇怪,示意高蝉一起跟上,他们跟着沉若怀来到荒山脚下,阿晟不明所以,和高蝉一起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