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周誉撑起身体,见灵今完全睡沉,才下床掌灯叫万全安传御医来。
他把灵今裹个严实,放下床帐,不多时万全安就领着蒋御医悄声入内。
来时已是平旦快过,他见不是替明亲王治伤,而是替床榻上的女子,他不禁隔着床帐多看了几眼,他听过这些宫闱密事,心道闹得这么重还能侍寝,当真是妖精转世。
“如何?”
周誉没等多久,就开口问。
蒋御医忙回道:“回禀殿下,只是有些伤寒,待臣为娘子开几贴药方,吃下就好了。”
“她身上烫得很,之前中了寒毒也是如此,是否落下病根?”
“殿下不必担心,娘子底子很好,之前的毒已经完全无碍,今日是外头风雨大,娘子受凉,自然就发热了。”
“你下去开药吧”
御医收回灵今手上的汗巾,站起身告退,临走时他犹豫片刻,又道。
“殿下,您的棒疮也该换药了,是否容臣现在给您换上?”
周誉望了眼天色,首肯。
他坐到一边榻上,脱下上衣,万全安上前来伺候拆纱布,纱布上仍有血印,背上的刑伤已经结痂,大片大片得扎满周誉精壮的后背。
御医仔仔细细得抹好药膏,重新绑好纱布道:“殿下这些日子伤处还是不要碰水,最好…”
他偏头往床榻看了一眼,“还需克制些……那位娘子的伤寒也容易传染,您还是与她隔开好,免得……”
“本王知道。”周誉打断他道:“蒋太医,这几日劳您辛苦,本王已经无碍,会奏请陛下召您回太医局,万全安,去取赏银来。”
蒋太医忐忑是不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得明亲王把自己赶回宫去?但他不敢多言,下拜谢恩道:“微臣不敢,微臣叩谢亲王殿下。”
万全安传来侍女带蒋太医回他屋子收拾,回来时道:“殿下,高公公方才来了,说陛下要来府上,殿下您?”
周誉看了眼南薰殿的方向,“知道了。”
万全安准备替周誉更衣,周誉抬手制止道:“叫红叶来,你去灵今院子里,把云叶和小松传过来。”
万全安退出去,红叶进来伺候周誉,周誉嘱咐她等灵今醒了就让她喝药,不许她出殿,等自己回来再行处置。
红叶一一应下,周誉穿戴好,行至殿外,万全安已经带了云叶和小松候着。
“灵今这几日身子不好?”
云叶和小松悄悄对视了一眼,齐齐跪下,犹犹豫豫得未答话。
周誉喝道:“回话!”
二人吓得以头点地,小松刚受了他的廷杖,对周誉怕得很,这时更不敢答话,云叶便先说道:“灵今这几日不大爱见人,也不怎么说话,奴婢以为是她心绪不佳,也不敢多问去惹她难过,却不知是她病了。”
“她提过要见本王吗?”
“提过……可…可殿下先前有令旨,让灵今禁足,奴婢……”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罚她,她就失了宠,由得你们怠慢?”
云叶惶恐道:“奴婢绝无此意!奴婢和娘子也相识甚久,无论是因为殿下遣奴婢去照看娘子,还是奴婢与娘子的私交,奴婢都不敢怠慢娘子!”
“小松。”他又叫道:“你伤势如何?”
“回…回殿下……已经好……好些了……娘子把她的药都塞给了奴婢……奴婢……无大碍了……”
“这几日你也守着灵今?”
“奴婢想守着…可娘子不让,她让我养伤,娘子她一见奴婢就难受……觉得是自己连累奴婢受罚,所以……所以……奴婢就不敢往她身前凑……是奴婢该死,没察觉娘子病了……”
她怕极了,周誉理解她的意思,并未斥责,而是吩咐道。
“待灵今回去,好好伺候她。”
小松见他不罚自己,连连谢恩,周誉又看向云叶。
“是你把本王受伤的事告诉灵今的?”
云叶惊慌告罪道:“奴婢一时脱了口!您当时回来时奴婢撞见了!不知道您不让娘子知道…求殿下恕罪!”
“所以她想见本王时,你告诉她本王不见她是吗?”
“……奴婢…奴婢知罪…知道殿下有令之后…奴婢怕您处置…就……”
“红叶。”周誉不待她说完便道:“你去刑宫监刑,打她五十板,传她的家人来接回家。”
云叶腿软心乱,膝行两步拉住周誉外袍求情,“殿下!奴婢知错了!看在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求殿下不要赶我走!!”
周誉见不得人求饶,且他心里正想着灵今这几日,是如何因为谎言而心力交瘁,五十板实属轻饶,他让红叶拉开她,加了刑罚。
“八十板,让近身伺候的宫女都去观刑。”
听到观刑这么没脸的事情,云叶整个人都犯昏,她想再试着求周誉,红叶及时按住了她的手,对她摇头,她见红叶神色,就知再无转圜余地,于是失神得叩谢周誉多年的主仆之恩。
罚了云叶,周誉把小松叫进去,
“你可见过一副羊脂玉耳坠?”
小松低着头想了会道:“娘子有好几对羊脂玉…殿下是问哪一对?”
周誉形容了那耳坠,小松思索道:“是有这么一对,可娘子不常戴耳饰,若是出门奴婢会替她收拾些首饰,可是一时半会,奴婢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戴过。”
周誉点头,吩咐她回去找一找,想来之后来回话。
小松行礼退下,周誉便想回灵今身边再陪陪她,但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身过去,万全安正跟进来,差点跟他撞到一起。
他稳住身形,退后几步扶了扶帽子问道:“殿下怎么了?”
周誉从地上捡起那根荆杖,拿在手里看了会,然后扔给万全安道。
“拿出去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