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会工夫, 傅允清晰的觉察到,药效愈发上来了。他难受的捂着头后退几步, 想恢复些神智。
呼吸却更急促,血气在体内翻涌,眼神也逐渐迷离起来。周遭的一切,都像隔着一层薄雾,看不真切。
满脑子都是莺莺。
只想狠狠占有。她的痛苦与欢愉。她的战栗与怖惧。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可她竟敢算计他!他宁愿她喂他吃下的是穿肠毒药, 也不愿面对她把他推给别的女子的事实。
这只能说明, 她一点都不在意他。哈哈哈!他那可怜又卑贱的爱意, 在她眼里,是不是显得很可笑?
正胡思乱想间,余光瞥见一双女子的足,纤白柔嫩,勾起了他内心深处可耻的念。
他喜欢莺莺的足。有时甚至会趁她熟睡……
不过,这是莺莺吗?像……又不像……莺莺从不会对他这样笑,笑得这般柔媚讨好。
“王爷,王妃难道没有跟您提起过么?我叫如意。我们姐妹几个,是上京最卑贱的女子。您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怕是没想过有朝一日,需要发/泄在我们身上吧。王妃说了,只要我们好生伺候您。就许给我们王府侍妾的身份。”如意嫣然笑着道,嘴上说自己低贱,却一点不露怯,还伸手欲解开傅允那已经被汗打湿的衣衫。她没吃什么合欢丸,可瞧着傅允这副情动的模样,身上也泛起燥/热。
“你不是莺莺。”
如意这番话,无非是挑拨离间,可根本没起到预想中的效果。他只淡淡吐了五个字,手指便死死掐住了她的脖颈。他分明克制不住的颤抖,手上的力气却丝毫不减,眸底冰凉一片,里面蕴藏的狠劲儿足以让如意心惊。
不好,他是铁了心,想要她死!
“……唔,王,王爷,饶,饶命!”
池子里另外几个女子见状,也被吓得不轻,顾不得要勾引傅允,都一并跑过去跪下为如意求情。
傅允当然想杀人。药气在他体内乱窜,多时得不到疏解,已多了几分暴虐。可他不能。莺莺明日来,若是见到几具冰凉的尸体,怕是会被直接吓哭吧。
他森然嗤笑一声,松开了手,都到这个份上了,他竟然还顾念着她的情绪。傅允自顾自的笑,扶着墙一步步往里间寒池去了。不知在笑什么,叫人听了瘆得慌。如意摔倒在地,额头渗出血来,后背窜起阵阵寒意。可她第一眼见到他,就知道自己爱上了他。她想留下来……
作者有话说:
嗷呜嗷呜~
第48章 试探(四)
寒池水温极低, 往外冒着寒气,傅允时常来这边练功。他此时整个人浸在水里, 双目紧闭, 细小的痛楚和痒在身上每一寸肌肤游走,连骨髓深处都泛着难耐的燥/意。皱着眉轻喘着运功,费了半天劲, 却根本逼不出春毒,连冰寒的水都有些不起作用了, 好不容易恢复一些的神智又开始涣散。嘴角不断溢出汩汩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水里, 染的寒池呈淡淡的猩红色。手不受控制的伸到某处,一边想着莺莺, 一边在水下纾解……到最后,他精力耗尽, 意识模糊, 晕了过去。
如意朝里间爬了过去,她自不敢靠他太近,只敢在远处偷瞧。
明明好看到像谪仙的男子, 却偏偏在旁若无人的自渎,像是纯白无暇的美玉, 其实内里也和她们这样的女子一样,肮脏不堪。可他宁愿这样,也不碰她们姐妹。这对从小被众星捧月的如意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她一定会,一定会……让他在她身上尝到快乐。卫莺那半大的丫头, 在床事上, 怕是只会像条死鱼一样躺着不动吧。这样想着, 如意眼里多了丝兴奋。
*
不知怎的,卫莺夜里睡得其实不安稳。锁了浴房的门后,她脑子里便想象着里面会是怎样活色生香的场景,毕竟他就算没服药,也不是清心寡欲之人,以至于就连睡着,梦里也是傅允和别的女子纠缠作一团的画面。她从梦中惊醒,竟觉做的是个噩梦,后背全是冷汗。再一想,这根本不是梦,这一切不都是她亲自安排的么?可为什么,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秋风没关实的窗棂缝里透进来,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好冷啊。
光脚走过去把窗户掩上,忽地想起,傅允知道她怕冷,每晚临睡前都会细心的关好窗子。卫莺再躺回床上的时候,褥子上的余温已散尽,她手脚冰凉,再怎么搓也搓不暖和。黑暗中,她侧身看到身旁空荡荡的一块,出了神。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赶紧排除杂念。平心而论,她这样做,目的是好的,只是手段不大光彩罢了。她过门那日,聂伯母拉上她说了好一会子话,主要就是早些为傅允生个一儿半女之类的,他娘亲过世的早,如今有了自己的家室,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女德中有七出的戒律。善妒,便是其中一条。前朝兰若夫人之所以受世人褒奖,是因她主动为丈夫纳妾,成为天下女子表率。世上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更别说王侯将相。
她不过是在切实履行主母之责罢了。
这般自我安慰的想着,卫莺醒了却再也睡不着。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拿起钥匙往浴房的方向去。这钥匙却像是不听使唤,开了好多次都打不开,没留神一松,还掉在了地上。一旁的宋轩见状,捡起来钥匙,替她打开了门。他了解王爷品性,并不担心他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卫莺对着宋轩尬尴笑了笑,硬着头皮往里走,凝神细听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却一点动静也听不到。心里纳罕,继续往前走。
那几个女子一夜未睡,面容憔悴,一见到卫莺,纷纷跪下,求她救救她们。
奇怪,傅允去哪儿了。她没理会这些女子,宋轩告诉她,浴房最深处有个寒池。的确,越往里走,寒气越是逼人。远远的,她瞧见傅允头倚在岸边,身子其余部分泡在水里,像是未醒,嘴角处血迹尚未干涸,池中水红的刺人。
宋轩惊恐的跑过去,试探了下傅允的鼻息,还好,还有呼吸,只是晕过去而已,转而看着卫莺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和质问。可他到底只是小小的侍卫,王妃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他来过问。只是,王妃心肠未免太狠,眼睁睁看着王爷这副模样,竟还“无动于衷”!
其实卫莺不是无动于衷,她是被吓傻了。她想跑,却又担心他会真的出什么事,怯生生挪步过去,蹲下来,摸了摸寒池里的水,冰冷刺骨,她缩回手,倒抽一口凉气。他到底在这里面呆了多久?她想知道,却又不敢知道。
“他,他还好么?”卫莺颤声问。
“王爷被春毒磨折了一夜,硬生生没有碰女子,用寒池水的寒气压制,此时寒气已入肺腑,虽无性命之虞,怕是武力已尽失,日后想要自保,会很难了。”宋轩摸了下傅允的脉象,沉痛的答道。他没有在吓唬卫莺,他说的句句是实话。
作者有话说:
女主玩的有点大了……
第49章 试探(五)
“什, 什么……武,武力尽失……”
卫莺杏眸里满是错愕, 她怎么也没想到, 会是这样的后果。他身居高位,朝堂上想要他命的人不少。她并不愚钝,怎么会听不出宋轩话里的言外之意。
若他真有了什么好歹, 那她就是间接杀人的刽子手。
不!
她的确曾差点杀了他,可那并非她本意。她从没想过要他死啊!好不容易定下心神, 重新朝他看去,只见他容颜胜雪, 沉静的像熟睡的婴孩。宋轩正准备把他从寒池里捞上来,他睫毛轻颤了下, 凤眸倏地睁开,把卫莺吓得一个激灵, 重心不稳掉进了寒池里。池水又深又寒, 她张口想呼吸,带着血腥味的水大口大口漫灌进嘴里。却无人来救她,恍惚中听到宋轩想下水救她, 却被傅允制止的声音。
他不管她了吗?
卫莺心下一阵慌乱,再这样下去, 她不是被憋死,就是被冻死,哪种死法都不好受。情急之中,小手胡乱往前方摸索,抱住了一根柱子一样的东西, 睁眼一看, 她抱着的东西是他的大腿!
傅允轻叹口气, 伸手把她从水里拎起来,搂在了怀里,两人衣衫皆湿透,这样搂着跟不着寸缕的肌肤相亲,没什么分别。他托着她的后脑,低头看她,眸中寒意早被丝丝柔情所取代。算好了罚她的时间,这才不到一半,他便心软了。莺莺,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心里溢满委屈,咳出好几口水来。呼吸好受了些,仍冻的哆嗦,本能地往他身上贴,汲取一点温热。恢复一些过后,卫莺想到宋轩说过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他分明是想让她这辈子都活在负罪感里。
“你干嘛把自己弄成这样?明明……”明明她已经替他选好了人,他只要做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哪里就能变成这样?后面的话,卫莺实在羞于启齿,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别开脸,腮帮子微鼓,像是生气的样。
她还生气了。
傅允偏不如她的意,抬手捏起她的下颌,逼她正视自己。
既然敢试探他,又为何不敢面对试探的结果?唯一的解释是,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至始至终,她心里从没有过他,费尽心思把他送给别的女子。被肆意践踏的爱意,哪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可怜孤阿?大可不必。”
他手指爱怜似的抚过她湿漉漉的眉眼,眸光却带着冰凉的冷意,叫卫莺心颤,抱着她翻身上了岸,走至那几个女子面前,顿住脚步,语气薄凉的道,“莺莺,替孤挑一个罢。既是你的好意,孤怎能不领受?”
*
卫莺坐在房中恍惚半日,才意识到先时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外间闹嚷嚷的,想必是在为府里新纳的侍妾收拾屋子,虽不似她进门那日,锣鼓喧天,十里红妆,可到底是来了新人了。
她随手指了一个,是那个叫如意的姑娘,看着温婉娴静,没有青楼女子的浮艳感。可她的眼神,却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卫莺揉了揉眉心,定是昨儿没睡好的缘故,才会胡乱瞎想。
皇后娘娘的生辰宴眼看就要到了,她得抓紧绣手里的枕套才行。卫莺手艺精巧,又兼心细,枕套上绣的凤凰针脚绵密,只绣了一个脑袋,看上去便栩栩如生。嘶,一个不留神,针尖扎在食指上,鲜血形成米粒大的红点,放进嘴里咀嚼了下,幸好没把血弄到枕套上。她怎的这般不留神?卫莺像跟自己置气一般,把枕套和针线一股脑儿扔到了桌上,省的看着心烦。
如意住的地儿离的不远,她此时正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脸,的确是比不过卫莺,可只要能留在这,一切都来日方长。小丫鬟过来禀告,说王爷下朝回来已自个在书房歇下了,没去过王妃那里,听人说,这还是几个月以来头一遭呢。如意大致能猜出是为什么。不过,这才刚开始呢。好戏,还在后头。
第50章 宫宴
枯坐着捱到掌灯时分, 夜深人静,卫莺起身掩上窗子, 压下不宁心绪, 兀自上床和衣睡了。
蕊心先时来她房里添了炭火,这会子烧的正旺,熏得整个屋子都暖暖的。可躺了半晌, 脚却怎么都暖和不起来。蜷缩成小小一团。白日里受了冻,还没完全缓过来。她不合时宜的想起一人。
秋夜里冷, 那人时常帮她捂脚。脚暖了,很快便能睡熟……
“王爷, 夫人下午绣了会皇后生辰宴上用的枕套,晚膳用的是银耳莲子羹, 吃的不多。现已歇下了。”
蕊心头垂的极低,暗自祈祷王爷看不见她。被小姐算计, 王爷没罚小姐。而她只是个身份卑微的陪嫁丫头, 王爷的态度极难捉摸,稍不留神可能连小命都没了。
他沉默不语。
蕊心没瞧见他灯影错落里眸底泛起的一阵失落。他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她不会来看他一眼,哪怕他现在立马死在这里。
直到傅允喉间低低“嗯”了声, 蕊心悬着的心才落下,如获新生般退了出去。
……
一月匆匆而过。
皇后娘娘的生辰宴在十一月初七。
天冷的够呛, 蕊心拿了件银白色狐裘来,披在卫莺身上。
她一动不动立于廊下,外间正风雪肆虐,有雪花飘到她的眼睫毛上,未施粉黛, 病容未愈的模样, 美的惊心动魄。一月前掉下寒池, 落下的风寒还不见好,仍时不时咳嗽。小姐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身子,真是的。蕊心看着都心疼。
不过说实在的,自寒池一事后,王爷也有一月没来绛雪轩看过小姐了,更不要说宿在这里。宋轩一早便来通传,让小姐收拾齐整,随王爷一同去宫中用膳,皇后娘娘的生辰宴,可不能怠慢。
时候不早了。蕊心一手撑伞,一手扶着卫莺往王府外走。
大雪是从前天夜里开始下的,地上,屋檐上,树枝上,都积满了厚厚的雪,时不时有寒鸦的叫,把树梢上的雪抖落下来。
犹记在金陵时,他会伸手拉她上马车。
这次却是没有的。
卫莺局促不安的坐下,多日不见,她甚至不敢看那人。
可这一室的沉香味,瞬间就勾起某些不堪的回忆。
……她干嘛要想这些。马上就能见到元昊哥哥了,她应该高兴才对,而不是想些有的没的。
傅允盯着自己的手指出神。心底的失望又多一层。他新纳了侍妾,她却从不过问他每夜宿在何处。不闻不问,这便是她的态度。
两人各怀心思,谁都没开口说话。
皇后的生辰宴设在御花园清池里的画舫上,水面结了层薄薄的冰,船行冰裂,发出喀吱的声响。雪簌簌下着,把御花园的花草树木装点的银装素裹,池子里的残荷也染了雪,别有一番冬日的萧瑟意味。
卫莺跟在傅允身后上了船。两人的容貌,皆无可挑剔。傅允着墨色大氅,卫莺披银白狐裘,一黑一白,甚是相配。一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的注目。有艳羡的目光,亦有嫉恨的目光,而卫柔的眼神,无疑是最复杂藏的最深的。她眼尖的注意到,这两人的手并没牵在一起,无形中像是生出了距离感,和几个月前全然不似。
作者有话说:
又是短小的一天,啊啊啊,出去玩了
第51章 宫宴(二)
卫柔身边环绕着一群上京最尊贵的仆妇贵女, 你一句我一句的奉承话,无非是想让她在太子和皇后面前说几句好话。一个个都是人精, 分明看在她如今身份上才巴结讨好, 卫柔心里清楚得很。可这众星捧月之感,还是让她有几分飘飘然。
反观卫莺,嫁到摄政王府好几个月, 也没见她跟谁有过交际。来了多时也无人过去与她攀谈。一个人安静的看雪,周遭的热闹与她仿佛两个世界。傅允离她很近, 不时有朝中大臣带着自家女儿过来引荐,他神色淡淡, 看不出是喜是怒,余光一直锁在卫莺身上。看的卫柔心生嫉恨。凭什么她什么都不用做, 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元昊是这样,傅允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