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袁双以为杨平西会觉得自己作为老板的权威被挑战而生气时,下一秒就听见他说:“行。”
袁双:“嗯?”
“这三个月我听你的。”
袁双轻吐一口气,心情松泛了些,就又给了他一个忠告:“你要想把‘耕云’开下去,最好三个月之后也照我说的办。”
“你留下。”杨平西直起身说。
“什么?”
“想让我一直听你的,除非你留下。”杨平西的语气里带了些谑意,又恢复了平时散漫的状态。
袁双的心口又是一紧,杨平西这话掐头去尾的,即使身在语境中,也很容易让人误会。
从始至终,袁双一直认为长久地留在“耕云”是不可能的事,该去该留她心里早已有了决断,但她并不想现在就把话说得那么直白,毕竟之前她和杨平西说过,要在三个月考察期后再做决定。
“看你表现。”袁双四两拨千斤,避开了正面回答。
大雷把三个行李箱搬上楼,赵子涵她们安置好后很快就下了楼,迫不及待地要喝杨平西调的酒。
袁双把杨平西推进吧台里营业,一边又回头笑着让赵子涵她们扫码付款。
就在这时,万婶围着围裙从厨房上来,喊了一声:“饭好了,小杨大雷,可以把桌子拼一拼,吃饭了。”
袁双听到万婶的话才想起拼餐这一回事,她中午就觉得店里顿顿做大餐太铺张了,这样下去实在不行。她本来想提醒万婶晚上少做点菜的,结果下午一忙,把这事给忘了。
“你们要吃饭了啊?”赵子涵回头见大厅里很多住客都坐上了桌,便问:“杨老板,我们能一起吃吗?”
“可以。”杨平西习惯性地回答,说完记起“耕云”现在不是他做主了,就转头看向袁双。
袁双接收到杨平西投来的眼神,心想万婶做都做了,与其浪费,不如多收几个人一起拼餐,好歹还能挽回一些损失。所以她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指了指收款码,告诉赵子涵她们,拼餐费每人二十。
杨平西调了三杯酒,赵子涵她们一人拿着一杯,开开心心地就去了餐桌那儿,对着一大桌子菜惊叹。
“走,吃饭。”杨平西擦了擦手,对袁双说。
袁双还在懊恼忘了提醒万婶这事儿,想到那一桌子回不了本的菜,她心里就来气,不由瞟了眼罪魁祸首,无情道:“晚上的菜没吃完,你不能下桌。”
杨平西中午就是在袁双的监视下吃撑了,现在听她这么说,只觉胃部一抽,还没吃就饱了。
晚上这顿饭,杨平西不让饭桌上的人喝酒,只让他们多吃菜,因此也惹来了虎哥他们的抱怨。杨平西只作不理,等桌上的菜都扫光了才拿了两瓶酒过来,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撑得喝不下了,那两瓶酒最后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饭后,大厅里的人玩的玩,闹的闹,看电影的看电影。袁双等杨平西收拾好餐桌,朝他勾了勾手,然后杨老板就在众人惊讶又好奇的目光中,听话地跟着袁双去了前台。
虎哥坐在“美人靠”上消食,见状抚着下巴问大雷:“你觉不觉得,老杨越来越像他养的那只狗了?”
大雷大逆不道地点了点头,说:“是有点。”
“都说狗随主人,怎么你们老板还反过来?”
大雷也纳闷,“杨哥以前不这样啊。”
“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呐,‘耕云’就要有老板娘了。”
……
袁双不知道大厅里的人在讨论自己和杨平西的关系,她喊杨平西,不是为了谈情说爱,只是为了对账。
店里的收款码是杨平西个人的,袁双要对账,就要用他的手机。手机是非常私人的物品,袁双本来是让杨平西把今天的收付款页面截下来发给她,但他嫌麻烦,直接把手机解了锁丢给她。
“你不怕我看到不该看的?”袁双拿起杨平西的手机晃了下。
“比如?”
“和美女的聊天记录?”
杨平西不以为忤,看向袁双,漫不经心地说:“这样的聊天记录用你的手机就能看。”
袁双先是不解,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杨平西这话的意思,心里头登时像是被蜜蜂蜇了一口,麻麻的,却又挠不到。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牵起,又愣是摆出一副“我不吃这套”的模样,瞥了眼杨平西,不屑道:“小把戏。”
杨平西看着袁双带笑的双眸,心情怡荡,不由垂首低笑了声说:“管用就行。”
第22章
“耕云”线上平台的订单很少, 而且基本上都是订的床位房,袁双在网站后台浏览一遍就大致了解了情况。线下的订房订单阿莎都做了记录,袁双只需稍微过目下,也就清楚了。
袁双本以为耕云的收支结构简单, 对账会很容易, 但在看到杨平西手机上长长的账单明细后, 她不由瞠目结舌。
“这是一天的账单?”袁双不可置信地问。
“嗯。”
“这么多?”袁双划着屏幕, 看着上面零零碎碎的金额,大的几百, 小的几块, 什么数都有, 她看不出规律,忍不住问:“这些都是什么收入?”
杨平西探过脑袋,“你问哪一单?”
“这个, 怎么会有5块钱的进账?”袁双随便指了一单问。
杨平西的表情居然也有些疑惑,他看了眼入账时间, 忖了下说:“应该是哪个客人付的早饭钱。”
“下面这单8块钱的呢?”
“和上面那单的交易时间差不多,应该也是早饭钱。”
袁双皱眉,问:“店里的早餐费定价是多少?”
“免费。”
“……”
杨平西解释说:“‘耕云’不卖早餐, 但有的客人起得早, 我会让万婶多做点,一起吃。”
“那这早饭钱是怎么回事?”
“客人自己付的。”
袁双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们自己付的钱?”
“嗯。”杨平西看了眼手机,同一时段进账的数额5块、8块、10块不等, 他觉着有意思, 笑着道了句:“还是看饭量付的。”
袁双只碰到过想尽办法要优惠要折扣要免单的顾客, 还是头一回见着免费的早餐不吃, 上赶着花钱的客人,居然还不只一个,不由觉得稀奇。
她又往下划拉了下屏幕,看到有个200的进账,问杨平西:“这是虎哥付的房费?”
“不是。”杨平西对这笔钱有印象,很快就回道:“早上几个客人要赶动车,镇上去市里的大巴又没这么早,我就送他们去了动车站,这是车费。”
袁双点了下头,说:“我还以为你又免费给人当司机了。”
杨平西没接话。
袁双盯着他,眯了下眼,试探地问:“这钱……又是客人自己付的?”
“嗯。”
袁双再次讶然,不可思议地问:“他们有便宜不占,主动给你钱?”
杨平西见袁双浑然不相信,笑了下,说:“你不也是这样的人。”
袁双抿唇不语,看着账单若有所思。
她拿出备好的本子把一笔一笔的账核对好记下来,杨平西见了,问:“有必要每一笔都记得这么详细?”
“当然了。”袁双边写边说:“只有把账本做实了,才能知道店里哪些方面亏了,之后才能想办法补救。”
店里有两个软件的收款码,袁双对完这个软件的账单又去对另一个软件的,她试图把每一笔收入都弄清楚,到最后发现,不行。杨平西手机上的账单零散,数额不一,很多钱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只能给出一个含糊的答案。
比如今天下午有个95元的进账,杨平西说是酒费,但“耕云”的酒类价格只有三个档次,10元、20元、30元,都是整数,就没有零头。
再比如傍晚的时候店里有一连串的散钱进账,袁双通过时间点估摸出这些大概是拼餐费,但费用金额并不全是20,几个20中间夹着25、30甚至50的数字,杨平西都不知道是什么钱,账单上也看不出是谁转的。
袁双把今天的账单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最后做出来的账本是糊涂账,账面很不清晰,上面有很多“来路不明”的收入。
收入明细含糊,但进账总额是很直观的。袁双惊讶地发现“耕云”单日的营收竟然还可以,虽然不是很高,但比她预想的要好,没到亏得底儿掉的地步。
杨平西见袁双看着自己记的账一脸严肃,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下,问:“嫌赚少了?”
袁双回神,说:“比我想的要好一点。”
杨平西挑了下眉,袁双怕他得意,立刻又说:“只是一点,暂时饿不死就是了。”
“饿不死就够了。”杨平西说得随性,颇有一种活在当下的洒脱感。
“你就这么点追求。”袁双埋汰了句,她低头盯着账本,眼珠子忽一转,抬起头喊杨平西:“杨老板。”
杨平西一听袁双喊他“老板”,就知道她有事,不由牵了下嘴角,下巴微挑,示意道:“你说。”
袁双往杨平西身边靠过去,问:“之前你说给我分成,是只给我房费的分成,还是其它零零碎碎的钱也分给我?”
她举例:“比如你卖酒的钱,我有份吗?”
“有。”杨平西一点都没犹豫。
“载客的钱?”
“有。”
“拼餐的钱?”
“有。”杨平西垂下视线,对上袁双在昏暗的光线下发亮的眼睛,哂笑一声,说:“‘耕云’所有的收入,你都有份。”
袁双心里一喜,面上却还是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做作道:“这不好吧,我没入股,你酿酒调酒开车我既没出钱也没出力……”
杨平西一眼就看穿了袁双的假客套,却还是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悟道:“有道理,那不分你了。”
“你敢!”袁双立刻变脸,态度强硬了起来,声音也不复温柔。她磨了下牙说:“杨平西,你能把酒卖出去我是有功劳的,要不是我帮你拉客,店里也不能有这么多人来消费。”
前后不过几秒,袁双就“原形毕露”,杨平西听她直呼他的名字,觉得顺耳多了。他低头失笑道:“是,多亏了你。”
他拿捏好分寸,也不再逗弄袁双,噙着笑说:“我既然拉你入伙,你就是‘耕云’的人,一家人没必要算得这么清楚。”
“谁跟你是一家人。”袁双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浮现出了笑意。
她见杨平西盯着自己的脸,眼神玩味,不由别开头,敛起外露的情绪,再回过头时以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还有件事儿,店里弄两个付款码不太方便,个人码每天的收款额度也有限,我觉得还是要申请一个商家聚合码,这样不管客人用什么软件都能扫码付钱,我们对账也轻松些。”
“嗯。”杨平西懒散地点了下头,全凭袁双拿主意的样子。
“那我用你的手机下个软件。”
杨平西想了下,说:“用你的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