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聿怀把人翻了个身,把人扣在怀里,带着她往海上浮去。
沙棠第二次靠近青年的胸膛,仍旧没能听见血肉之下的心跳声。
出水声哗啦响起。
返航的小船停在海面,静止不动,温聿怀以灵力将其固定,将怀里浑身湿透的人抱坐在船沿边,让她自己翻进去。
船只本就矮小,沙棠坐在边缘,双手抓着船沿,双脚还在冰凉的海水中,她脸上满是水痕,黑长的眼睫挂着晶莹水珠,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而坠落。
沙棠望着要离开的温聿怀,比起担心妖兽们的窃窃私语被温聿怀听见,她更压不住心中翻滚的好奇,出声问道:“那天晚上也是你吗?”
温聿怀一手已经搭在自己的船只上,发梢滴落的水珠坠在海面,点出阵阵涟漪。
他回首朝沙棠看去,眉目沉静,低声问:“什么时候?”
沙棠老老实实地回他:“我刚来青州,被蠃鱼带进水里那天晚上。”
温聿怀抓着船只的手加重几分力道,浅色明亮的眼瞳也变得晦暗,他瞧着十分冷静:“为何以为是我?”
沙棠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看见了。
在水里的时候,透过那张鬼面看见了温聿怀的脸,并非温雁风。
无论是气息,还是眼眸,都不是温雁风。
可她的勇气已经耗尽,低垂目光避开对视,在沙棠自我为难又懊悔时,温聿怀翻身上船,驱使小船靠近沙棠,并排停靠。
沙棠注意到船只靠近,这才收起还在水中的双脚,跪坐在船中。
温聿怀在沙棠对面蹲下身,伸手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望着自己。
那双明亮又锐利的眼此刻离沙棠如此的近,仿佛锋利的雪刃,让沙棠再次回忆起剑气划过脸颊的瞬间。
温聿怀盯着她,哑声道:“说。”
“我在水里看见你了。”沙棠颤声答。
不可能。
温聿怀否认了这个回答。
可他从沙棠眼中看不出撒谎的痕迹。
眼前的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毫无保留,甚至有几分认真。
有时候温聿怀会觉得这位祝小姐的心思太好猜了,有时候又觉得她像是笼罩在深海的迷雾一般难以捉摸。
巨船的身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朝着两人靠近。
站在船头的人都注意着前方紧挨着的两艘船只,闻今瑶正高声呼喊着二人。
温聿怀松开手,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后方的巨船身影,却引着沙棠的目光追随着他,保持抬头的动作。
“你看错了。”
温聿怀盯着她的眼眸,淡声说:“那天晚上救你的人是温家少主,不是我。”
沙棠不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可她也不会反驳温聿怀,在对方眼神示意下,她沉默地点点头。
温聿怀仍旧在看她。
沙棠眉头微蹙,低着脑袋,不看他,在巨船靠近之前低声说:“今晚救我的人是你,这次我没看错。”
温聿怀抿唇,似乎不愿给她半分妄想,漠然道:“你活着比死了有用。”
沙棠却疑惑道:“可你不是说,让我缺胳膊断腿也可以吗?”
温聿怀倒是没想到她还会反问这种话,还相当认真,很是不解,甚至忍不住地抬头看自己。
沙棠不怕来妖海会死,或许是她也深信那个预言,认为自己只能活到二十岁。
可她有些怕缺条胳膊或是断条腿。
温聿怀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声:“下次我会记得,让你先断条胳膊再救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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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沙棠有点被他唬住。
巨船恰巧靠近,强光照射在两人身上,闻今瑶惊呼声:“二哥,二嫂嫂,你们怎么回事?怎么都湿淋淋的,身上还有妖气,是遇见深海妖兽了吗?”
温聿怀转身朝闻今瑶看去,换上了温顺的一面:“有妖兽群靠近,把船弄翻了,幸好你们及时赶到。”
“这么危险?快先上来!”闻今瑶忙朝他招呼。
沙棠揪着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水,好在小船很稳,她站起身时也感觉不到船身有半分晃动。
“二嫂嫂,你也掉下去了?你身上还有妖兽的气味,你看见它们了吗?”闻今瑶追着来到甲板上的沙棠好奇发问,还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哎呀,痕迹这么重,是什么妖兽?”
沙棠雪白的腕上有着黑红的印子,是被妖兽胡须缠绕时留下的。
“我不知道。”沙棠低声说。
“是什么?”闻今瑶没听清,凑近了些,被温雁风拉过去,“祝小姐沾染了妖气,你别靠太近。”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得到深海妖兽的内丹呀?”闻今瑶有些迫不及待。
温雁风笑她:“这么着急做什么,深海妖兽那么多,不是每一个的内丹都漂亮的,得仔细找找,海上也有许多其他新鲜玩意。”
在温雁风安抚闻今瑶时,沙棠已经躲得远远的,她抬手搓了搓脸,之前乘坐小船外出的仙士们也回来了,正聚在一起对着地图讨论。
沙棠不敢靠近,往前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有些尴尬。
从后边走来的温聿怀扫她一眼,径直往前走去,沙棠这才鼓起勇气跟着他走。
有人注意到走过的温聿怀,出声喊道:“二少爷,你要来看看吗?我们似乎有些偏航了。”
对温聿怀不屑一顾的仙士嗤笑声,不客气道:“跟一个废物讨论什么,他看得懂?”
沙棠往那边看了眼,温聿怀却连余光都没施舍分毫,他带着沙棠走进甲板下方的船屋中。
屋子靠近船尾,与其他人都离得远,安安静静。
温聿怀早已施术让自己的衣物恢复了干燥。
沙棠跟在后边的时候就在努力施术,要以暖身术把身上的水分蒸干,却在心中念了几次咒都不起效,苦恼地皱起眉头。
她抓着衣袖皱巴巴一团,能感觉到沉甸甸的湿水,沙棠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将屋中灯光点亮的温聿怀回头看她,冷淡道:“进来。”
沙棠为难道:“会把地上弄湿。”
温聿怀神色漠然道:“那就弄湿。”
沙棠小心翼翼地走进屋中,在地面踩出一个又一个湿漉漉的脚印,站在角落继续尝试施术。
可她能聚集的灵力实在是太过微弱,之前在水下又消耗了一部分,这会强行动用灵力,只会觉得越来越疲惫。
沙棠想起水下妖兽的低语,心脏忽地一颤,意识到温聿怀也在水下,全身都变得燥热起来。
他听见了吗?
应该没有吧。
不是谁都能听懂妖兽的低语,可他并非旁人说的那么无用,反而很厉害的,也许能听懂呢?
沙棠胡思乱想着,越想越沮丧,还有些害怕,低垂着脑袋,整个人都焉巴巴的。
温聿怀以为她是因为施术总是失败才如此沮丧。
在屋中陷入寂静时,温聿怀单手掐诀轻挥,沙棠便感到暖流包裹全身,身上沉甸甸的水分瞬间消失。
她摸了摸干爽的衣袖,缓缓回头朝后边的温聿怀看去。
“你的术法是谁教的?”温聿怀站在阴影中淡声问。
沙棠看不清他的脸,又因为问话有些心虚,低着脑袋答:“我自己学的,灵根受损后,父亲不让我修炼,怕会伤上加伤。”
这时候的沙棠又很好猜,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心思。
是在撒谎。
温聿怀只盯了她一会,没有继续逼问,而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沙棠想问他去哪,又不敢,听着屋门关上的声音,又听见温聿怀在外边走远的声响,最后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
温聿怀看见等在走道尽头的温雁风。
走道两旁挂着壁灯,温雁风站在尽头,两旁都是通风的入口,四下无人,他望着温聿怀说:“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温聿怀停在道口,壁灯昏黄的光芒洒在他衣肩上。
温雁风下颌轻抬,漆黑的眼瞳露出傲慢之色,话中带着审判之意:“在听海关你是早就算计好,要等在最后关头出来的?”
温聿怀看起来漫不经心,似乎不太在意他的提问。
温雁风却继续说道:“你是想向爹证明,你比我更厉害、更有天赋吗?还是说,你想让他看见你,让他对你施舍零星半点的父爱?”
温聿怀神色无趣道:“你要是这么想的,那就是。”
他迈步要走,却被温雁风伸手拦下,盯着温聿怀的目光带着点冷意:“聿怀,作为一个背叛丈夫的女人偷情生出的孩子,却妄想得到对方的父爱,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温聿怀目光冷淡地看着温雁风:“你是不是忘了,这个女人也是你的母亲。”
温雁风也笑道:“我的母亲早就死了,你说的这个女人可不配做我母亲。”
温聿怀静静地盯了温雁风片刻,唇角微弯,语气讥讽地问他:“那我也问你,在听海关,妖魔压境破了结界,马上就要踏平听海关时,你有把握击退他们,护住青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