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德军在遭到我军的进攻,稍作抵抗便逃之夭夭的情况后,基里洛夫和维特科夫两人都不禁喜出望外,可我的心里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们看到的,是我们的部队又向前推进了多少多少里,占领几个镇子或者居民点;但我看到的,则是德国人正在逐步地收缩兵力,我们的补给线随着部队快速地向前推进而变得越来越漫长,每占领一个地方,我们就不得不留下部队进行防守,这样一来,我们用于攻坚的主力部队就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削弱。
基里洛夫很善于察言观色,见到我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便走到了我的身边坐下,关切地问道:“奥夏宁娜,听到班台萊耶夫同志的报告,您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啊?”
我把地图推到了他的面前,又抬头招呼还站在一旁的维特科夫:“参谋长,您也请过来一下,我对你们说说我现在心里所担心的事情。”
等维特科夫就坐后,我指着地图对两人说道:“政委、参谋长,虽然班台萊耶夫将军他们的进展很神速,但是却让我感到很担忧,因为在夺取三个镇子的战斗中,他们只歼灭了很少一部分的德军部队。这些小战斗所取得的微不足道的战果说明了什么?”见两人谁也没说话,我就自问自答地将答案说了出来。“我得出的表面结论,就是自从保卢斯的部队在斯大林格勒被歼灭后,德军变得不会打仗了,士兵们士气低落军心涣散,根本无心作战,所以才会在战斗中一触即溃。”
“这是当然,我们成功地围歼了保卢斯的部队,给德军官兵造成了极大的震撼,让他们明白在我们的领土上,他们也是不能为所欲为的。”维特科夫误解了我的意思,兴致勃勃地说道:“如果按照现在的这种速度向前继续推进的话,我想我们的部队在一个星期以后,就能占领库班,直接威胁到德军司令部所在的扎波罗什地区。”
“参谋长同志,”基里洛夫看我在听维特科夫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冷漠,便猜到了我肯定不满意维特科夫的说法,便善意地提醒对方说:“我想您可能误会奥夏宁娜的意思了,就算德军损失了保卢斯的第6集团军,也不会一下就变得不堪一击,我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政委说得完全正确。”我及时地附和基里洛夫的看法:“如果敌人每次都是一触即走,那么我们的后勤补给线就会越拉越长,而我们根本无法抽调出足够的兵力来保护这条漫长的补给线。一旦德军实施大范围迂回的话,我们军就有可能被切断,遭到德军合围。”
维特科夫听完的这番话,挠了挠后脑勺,用不确定的口吻说道:“军长同志,情况不像您所想象的那么糟糕吧。要知道,我军目前在乌克兰境内拥有三个方面军,兵力比德军多上好几倍,就算曼斯坦因是德军有名的统帅,但在兵力和装备都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您觉得他还有取胜的可能吗?”
“你们来看,”我没有在具体的问题上和维特科夫纠缠,而是用手指着地图为他们分析起来:“根据情报显示,沃罗涅日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的主力,都在我们的北侧。而马利诺夫斯基将军的南方面军,在实施了罗斯托夫战役后,成功地收复了罗斯托夫,并将成功地将部队渡过了米乌斯河。目前他们的主力部队驻扎在塔甘罗格,距离我们军最近的是近卫第2集团军,该部队已成功地占领了乌克兰境内的马里乌波尔。”
维特科夫和基里洛夫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他又问道:“军长同志,您所说的一切,我们都能从集团军司令部提供给我们的战报中看到。不过,我想不出这些和您觉得德国人反常有什么联系?”
“很简单,我的参谋长同志。”对于他的固执,我真是哭笑不得,我只好指着地图向他分析说:“您好好地看一看地图,在西南方面军和南方面军的中间,有一道宽达上百公里的缺口,而我军之所以会从第62集团军调到这里,估计就是为了堵上这个缺口。眼下,战局对我军极为有利,我相信不管是方面军司令部还是集团军司令部,都想着速战速决,尽快将部队推进到第聂伯河,切断乌克兰德军和友军的联系。”说到这里,我不禁犹豫了片刻,抬头向四周望去,除了我们三人外,靠近墙边摆着的报话机旁边,还坐着两名报务员,不过他们头上都戴着耳机,应该是听不到我们谈话,便大胆地分析道:“我们军的两翼距离友军都非常远,一旦我们向前快速推进的话,就很容易被德军的迂回部队切断,从而陷入重围。”
“可是,军长同志”维特科夫虽然耐心性子听完我的分析,不过他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德军在我们三个方面军的打击下,正在快速地败退。在这种情况下,我想不出德军能从什么地方抽调出力量,对我军来实施迂回包抄?”
我继续分析道:“根据班台萊耶夫将军的报告,也许明天,他们就能夺取弗勒达。接下来,集团军司令部见我们攻击顺利进展神速,又会给我们下达一系列的进攻任务。如果我们还按照现有的速度向前推进的话,很快就会变成孤军深入。德国人也不是傻子,一旦发现我们从方面军主力中间脱离出去,就会集中兵力来专门对付我们。现在我们后面的补给线,只有一两百公里,当补给线达到四百公里以上的时候,您认为我们留下的守卫部队能挡住敌人的凶猛进攻吗?”
维特科夫听我这么说,想了想随后摇头说:“如果我们的补给线超过了四百公里,那么每公里的守军就只有几个人,是无论如何挡不住敌人进攻的。”
“这就对了。”我见他认同了我的观点,继续耐心地说服他:“参谋长同志,不要只看到德军在我军的进攻下,扔下阵地逃跑,就觉得敌人没有战斗力了,这样的轻敌思想是要不得的。敌人撤退,也许是曼斯坦因在调整部署,他通过放弃一些无关轻重的居民点、小镇,甚至是小城市,达到收缩兵力的目的。而我军收复这些地方后,就不得不抽调出相当一部分兵力,来担任守卫工作。当曼斯坦因觉得我们的主力后勤补给线过长,侧翼相当薄弱的时候,他没准就会抓住时机,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大概就是他从我们这里学到的‘以空间换时间’的战术吧。”
等我说完这番话,维特科夫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军长同志,如果真的出现您所分析的这种情况,我们该怎么办?”
“奥夏宁娜同志,如果事情真的会像您所分析的那样发展,那就太危险了。”一直旁听的基里洛夫此刻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认为应该给集团军司令员哈里东诺夫同志打电话,给他提个醒,避免这样的悲剧发生。”
对于基里洛夫的这个提议,我点了点头,随后吩咐维特科夫:“参谋长同志,既然政委也这样认为,那么就请您给哈里东诺夫司令员打个电话,将刚刚的分析结果报告给他吧。”
看着正在打电话的维特科夫,基里洛夫悄声地问我:“奥夏宁娜同志,您觉得集团军司令员会相信您的分析吗?”
如果我此刻所待的部队还是顿河方面军,那么我有八成的把握,能让罗科索夫斯基相信我的判断;在第62集团军,我有至少五成的把握能说法崔可夫。可是在哈里东诺夫的第6集团军,我则抱着一种赌的心态,让维特科夫去尝试一下。不过根据我的直觉,维特科夫九成九会碰一鼻子灰。
果然过了一会儿,维特科夫一脸愁容地走了过来。基里洛夫抢先问道:“参谋长同志,哈里东诺夫司令员听了您的汇报后,怎么答复的?”
基里洛夫苦笑着回答说:“司令员的回答很简单:荒诞!”随后他又请示我:“军长同志,那么我们军以后该怎么做呢?”
对于哈里东诺夫的反应,我早就有心里准备,换了我是集团军司令员,看到部队正是气势如虹的时候,忽然有个下级给我打电话,说敌人有可能会攻击我们薄弱的侧翼,估计我会把对方骂的狗血淋头的。此刻听到维特科夫的询问,我便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参谋长同志,别的部队我们管不了,但是我们军必须采取稳扎稳打的方式向西推进。还是按照我原来说的,由得到了坦克旅和炮兵团加强的班台萊耶夫师担任主攻,而第308师和第171师负责保护该师的两翼,必须要修筑必要的防御工事。”
“奥夏宁娜,如果这么做的话,我们军的推进速度就会大大放慢。”基里洛夫有些顾虑重重地问道:“也许您会因此受到上级的批评。”
“政委同志,就算挨批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两天我的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提醒我:虽然我们取得了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的胜利,消灭了几十万德军和他们的仆从国军队,但德军的实力并没有因此一落千丈。他们肯定不会甘心前段时间所遭受的失败,一定还在处心积虑地想报复回来。”
看到维特科夫把我所说的话记录在他手里的笔记本上,我又继续往下说:“还有,对敌人的情报,我们不能一味地依靠集团军司令部所提供的,要多派出自己的侦察部队,到敌人的防区去进行侦察,掌握第一手的资料。”
“好的,军长同志。”维特科夫点头答应说:“待会儿我就给特拉夫金上尉下命令,让他亲自带队携带电台潜入敌人的后方去进行侦察。”
“还有,”我忽然想起了又被我雪藏的格拉姆斯、格瑞特卡他们几位前德军军官了,便特意强调说:“从警卫营里抽调一部分投诚的德军官兵,去配合我们的侦察员完成侦察任务。”
“投诚的德军官兵?”维特科夫把我的话重复一遍后,惊诧地问道:“让他们也加入我们的侦察小分队,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参谋长,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旁边的基里洛夫笑呵呵地说道:“我们早在保卫马马耶夫岗期间,就曾经多次使用过由投诚官兵和我们的指战员组成的联合侦察分队,他们提供给我们很多有价值的情报,对我们接下来制定的作战计划有很大的帮助。”
到敌后去侦察的任务,很快就由维特科夫下达给了特拉夫金。在接受命令以后,特拉夫金组成了七个十人规模的侦察小组,每组都是投诚官兵和我们的指战员各占一半,携带有必要的通讯工具,可以把侦察到的情报及时地反馈回来。为了加快行军速度,维特科夫还给每个侦察小组都配备了摩托车,这样确保他们能尽快地赶到敌后去。
天刚蒙蒙亮,特拉夫金的第一份侦察报告就反馈了回来。他在报告中说道:“我们在一个小镇里袭击了德军的一个连级指挥所,缴获了不少的文件。经过小组的原德军官兵辨认文件,和我们对德军俘虏的审讯得知。他们都接到了上级指挥官的一道命令,命令他们在遭受我军部队攻击时,除了留下少数的部队断后外,其余的部队应立即向后方转移,赶往较大规模的据点或者城市集结。”
维特科夫读完这份电报后,啪地一声拍在了桌上,大声地对我说:“军长同志,看来您的分析是完全正确的。德国人之所以一触即溃,根本不是士气低落军心涣散,而是奉了上级的命令,故意放弃据点和城镇,诱使我们分散兵力的。这根本是一个针对我军的大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