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正式推出后不久,忙碌了一整年的人们也正式迎来春节。
  每年的小年夜裴、路两家都会聚在一起吃晚饭,是两家人每年至少一次的相聚时间,故而裴夕晚照例是与路岁安一同返家。
  配合路岁安作息,两人午后才抵达,然而这时间裴家并没有人在。
  他们都早就习以为常,由着路岁安替她把行李提上楼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简单收拾好行李、换了身衣服,裴夕晚窝在床上与姜朔光聊了一下午,傍晚才与路岁安一同下楼迎接返家的家人们。
  为能容纳更多人,原先的大方桌换成了长桌,上头已然摆好各色佳餚。
  用晚餐时,裴夕晚意外发现父母兄长难得没有聊工作上的事,倒是看着她时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只稍一想她便明白了,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路岁安的帐号在家人间是公开的,那天他那样配字,她妈随后就来了电话。
  当时她说的是电话里说不清,等回家后再当面与他们说,可真回来以后,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已经太久没有和家里人说起过自己的委屈,主动开口于她而言无比艰难。
  琢磨了整顿晚饭的时间,直到吃完饭转移阵地到客厅消食,她都还没想明白。
  但她妈已经等不了了。
  「晚晚,那天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把果盘端到茶几上放好,裴母坐到裴夕晚身旁,拉着她的手满脸担忧地问。
  闻言,其他人亦转头过来看她。
  裴夕晚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只能在家人的注视中,简单把事情经过说给他们听,连带该事件引起的后续事件与处理方式,末了,她亦告诉他们目前已有了一部分证据,足够证实自己的清白,基本上没有大碍。
  她说得轻描淡写,离她最近的裴母却早听得泪流满面。
  「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当时怎么不跟家里说?」她说完后,裴睦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不住问她。
  因为生气,他没能好好地控制住语气,这话听上去便有些衝。
  裴夕晚不在意,一旁听着的路岁安却忍不了。
  本来作为家里唯一的知情人,再听一遍已挑起他的怒气,这会儿听裴睦言这话隐有责怪之意,都不等裴夕晚回话,他先她一步开口。
  「说得好像她说了你们就会听,以前她倒是想说,但你们有空听吗?」
  「路岁安!」原也只是在旁安静听着的路父路母,见儿子似乎脾气上来,说得话不太好听,忙出声喝止他。
  「我说错了吗?」路岁安勾起唇讥嘲一笑,确实是脾气上了头,不管不顾的就想说。「知道小时候我跟表姐最常玩的游戏是什么吗?是数你们一天当中会说几次同样的话。」
  「到现在我都还记得,说过最多次的是『等下再说好吗』,其次是『现在没空』,再接着是『自己去玩』。」
  「但你们说了那么多次,却没有一次真的做到听她说。」
  「看,所以后来,表姐再也不等了。」
  其实何止是裴家人,就是路家父母,在他小的时候,也是一年到头忙得不见踪影。
  从有记忆起,路岁安最常待的就是裴家,最常陪在他身旁的是与他同样没有人陪的裴夕晚。
  他都没有捨得责怪她在当时没把事情经过告诉他,他们有什么资格?就算是长辈、是哥哥,也不可以。
  这些话他说得很慢、很轻,可落在其他人耳里,却犹有千万斤重。
  裴睦言被他堵得无话可说,裴母的眼泪更是掉个不停,就连路家父母,听他说这些话都跟着受到了些许衝击,垂眼反思自己过去那几年是不是太过疏忽家中两个孩子了。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异常凝重,只有裴母不时的低泣声。
  如此裴夕晚反倒成了最平静的那个人。
  她叹了口气,给路岁安使了个眼色让他闭嘴,抽来几张面纸替妈妈擦眼泪,一边低声告诉她,她不是不想说、不愿意说,而是当真不知道要怎么说。
  「是我们的错。」拉下她替自己擦泪的手握在掌心里,裴母摇摇头。
  儘管很早以前,她就意识到问题,也反省过,却是直到今日,听路岁安直白的告诉她这些话,她才晓得原来过去那几年,他们曾忽视过她那么多回。
  路岁安说的没错,是他们总让她等,才会让从前那个爱笑、爱说话的小女孩,从此以后再也不愿意等了。
  「晚晚,以后不会了。」握着裴夕晚的手的力道微微使力,裴母红着眼眶,语气认真地说:「以后你说什么,我们都会听,所以你若有什么事,一定记得跟我们说,好吗?」
  这样的承诺是裴夕晚没想过的,大抵是从前父母食言过太多次,让她下意识就没法相信。
  可对着妈妈,她还是乖乖应好。
  就当是再努力一次看看吧,反正她也不会再失望了。
  裴母怜爱地摸摸她的头,正想再说话,刚才被迫闭嘴的路岁安忽然又开口了。
  「大阿姨,表姐还有件事没跟你们说呢。」
  无视于裴夕晚带着怒气却丝毫没有攻击力的目光,路岁安嘴一张,三言两语就把她几个月前车祸的事捅在裴家人面前,听得眾人脸色大变,纷纷围上前来,一边检查她的身体,一边询问当时情况,裴父还一脸严肃地轻轻捏动她的腿,确认復原状况,并坚持在她要回租屋处前,必须到自家的医院去做一次身体检查。
  趁着爸妈不注意时,裴夕晚偏头看向路岁安,面无表情地无声动了动唇,「……我谢谢你。」
  「不客气。」凭一己之力把家里所有人都得罪完一轮后,路岁安心情大好,对着她也笑的特别灿烂。
  转回头来,裴母还在耳旁絮絮叨叨:「你应该跟妈妈说的,腿伤了你一个人多不方便啊。」想到她腿骨折还上了石膏,前段时间肯定很不方便,裴母就心疼不已,恨不能回到几个月前自己主动察觉这件事,好把人接回家好好照顾。
  裴夕晚正想安抚她,一旁间着没事看了齣好戏的路岁安又管不住嘴了。
  「没事大阿姨,她男友很照顾她。」
  这下再没人顾得上检查她的身体状况了,包含路家父母在内,几道目光倏然集中在她身上,好像这样就能透过她看见路岁安口中的她的男朋友来。
  晓得挣扎无用,裴夕晚在心里怒吼了几遍路岁安的名字,一边笑着回应接二连三朝她袭来的问题,一边在心里再给路岁安记上一笔。
  然后这个晚上,远在城市另一端的姜朔光,又莫名收穫了几则路岁安小时候的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