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辛在沙发上睁开眼睛，抬起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倒霉透顶，记忆居然是残缺的……”她喃喃。
“什么情况？”亚当的声音及时传入她耳中。
“叶菲姆输过别人的血，所以他本身的血液被污染过，血液处于不洁净的状态。”隗辛说，“‘血之灵’要求记忆的读取对象的血液必须是纯净的，如果记忆读取对象在接受治疗时输过别人的血，那么血之灵读取出来的记忆多半是残缺的，运气不好的话还会读取不出来。”
亚当说：“你可以等他身上的血液代谢完毕再读取一次，但是人体的血液代谢周期很长，有一百多天。”
隗辛走到办公室，命令瓦列里从座椅上让开，然后打开叶菲姆的智脑，破解防火墙调出来一份医疗报告，上面列着叶菲姆的身体状况和他的医疗情况，医疗报告上显示他在四个月前输过一次血……
“还好，再多等几天就可以再试试读取他的记忆了。”隗辛松了口气，“从他现有的记忆来看，和他联系的那个人确实像是反抗军……是ghost吗？”
记忆画面中显示出了那个和叶菲姆联络的男人的脸，ghost可以附身不同的人，隗辛尚不清楚被ghost附身的人下场会是怎样，他们是会直接沦为傀儡？还是会丧失被附身的记忆，然后恢复正常？
不管如何，叶菲姆在反抗军中可能只是一个边缘人物，反抗军似乎比较倾向于广撒网，叶菲姆是网上的一条小鱼，他们在各地各阶层播下种子，等待种子生根发芽。
隗辛疑心，反抗军在白鲸市的联络人有好几个。
“帮我找个人，亚当。”隗辛和亚当保持数据连接，她提取出大脑中的记忆画面，将它转换成数据流输入亚当的数据端口。
亚当接收了“数据”，读取数据流转换为记忆画面，并说：“你要找他？”
“是，能找到他吗？还是说你需要时间比对？”隗辛问。
“不需要时间比对。”亚当说，“这个人是创拓科技公司老板的秘书，创拓科技公司的老板在公开场合露过几次面，他的秘书当时也在。当然，我们现在都知道创拓科技公司是机械黎明下属的皮包公司了，这个公司的老板多半也是夏娃的傀儡。”
隗辛忽然感到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创拓科技公司的老板的秘书……是反抗军的人？不……还不能确定和叶菲姆联络的就是反抗军成员，也许叶菲姆是机械黎明扶持的人？机械黎明内部也有精神能力者，而且精神能力者多半不只琥珀黑曜这两人，他们能给人种下精神屏障不奇怪，逻辑上是通顺的……可是我的第一直觉明明提示……”
她冥思苦想，忍不住说，“总不至于……那位秘书跟我一样是双面间谍吧？”
机械黎明想扶持一个在极夜区只手遮天的大帮派，反抗军也需要扶持一个在极夜区之手遮天的大帮派，这个大帮派可以为这两个组织今后在白鲸市的活动提供便利，结果执行扶持任务的“秘书”是个夹在两个组织之间的双面间谍，事情一下子变得离谱且复杂起来了……
“又一个双面间谍？你的判断依据难道是你身为间谍的直觉吗？我对你的猜测并不是很看好，不过在怀疑未被证实之前，一切皆有可能。”亚当说完，将那位秘书的资料传了过来，“这是我在网络上能够搜集到的所有资料，资料很少，而且这些公开的资料多半是假的，机械黎明会为他们的人制造一份逼真的假身份。”
隗辛接收资料，仔细阅读了一遍。
资料上显示，创拓科技公司的老板名叫李明恩，出生于一个高知家庭，继承了父亲即将破产的小公司，然后这个公司仿佛走了狗屎运一样一路发展到现在的水平……
老板李明恩的秘书名叫季宣，寒门子弟，受创拓科技公司的资助上了大学，毕业后进了这个公司工作。
机械黎明旗下的公司有类似的操作，黑海市的瑞克科技公司就曾经想要资助习凉，条件也是习凉毕业后必须要去瑞克科技公司工作。现在黑海市的瑞克科技公司整个被清洗，也不知道习凉还能不能成功上大学。
习凉的脸在隗辛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被她抛到了脑后。她有太多的事情要解决，几乎没有精力分给其他的事情了。
亚当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你能查到季宣的住址吗？”
“能查到。对方的住址是创拓科技公司员工宿舍。”
“没办法了。”隗辛幽幽道，“要搞清楚事情原委，我就必须闯进创拓科技公司把那个秘书给抓回来亲自审讯。这件事的完成难度太高了，他人消失了肯定会引起警觉的，在找到合适的方法之前，暂时不能动。”
“你也可以等一等，等待下一次记忆读取的时机，这样就能从叶菲姆的记忆中获取更加准确的情报。”亚当说，“你也可以等待叶菲姆的联络人主动联系他，既然叶菲姆是某个组织扶持的，那么他们肯定会定期联络，要求他做些事情。”
“可以等。”隗辛说，“可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透过玻璃望着极夜区的夜色。
这栋赌场建筑比较高大，能将远处的景色尽收眼底，极夜区的建筑非常挤，灯光也暗一些，街道上的路灯很多都是坏的，某些小巷里闪着花里胡哨的霓虹灯，看上去廉价且寒碜。可是再往远处望，极昼区繁华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突兀的闯入隗辛的视野，直入云层的镭射灯是那样耀眼，摩天大楼在灯光的映照下像金色的巨人。
灯光将极昼区和极夜区分割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部分。
同一座城市，竟然有如此戏剧性的对比。
“他们会来抓我。”隗辛的嗓音渐渐低沉，“机械黎明会来，他们曾经让我杀了赵文耀，只要他们知道通报信息，就能确定我没有死。反抗军也会来，我除掉了安妮·沙利特，假死脱身，他们却找不到我和沙利特的尸体，更别说我的脑子里还留着他们的精神坐标……”
玩家杀死玩家是会被通报编号的。
回归的当天，阵亡玩家名单上显示着剥夺者233号杀了一个玩家，显示了剥夺者777号杀了一个玩家，还显示着一个编号为129的代行者杀了玩家。几个星期过去了，不管是剥夺者233号还是剥夺者777号、代行者129号，他们都没有被论坛通报死亡。
如果机械黎明手下掌握了足够多的玩家情报，就能借此判断隗辛未死。
至于反抗军，隗辛在和反抗军的ghost进行进一步接触前就假死脱身了，ghost应当无法判断隗辛的玩家身份，只是怀疑她叛逃了。
幸好机械黎明和反抗军是敌对的组织，隗辛不用担心这两个组织突然联合在一起互通情报。
第191章 无边暗界46
这一晚，隗辛忙于了解自己新收拢的势力，她开着智脑一项一项浏览叶菲姆手下产业和财务收支，还读取了叶菲姆身边亲信的血。
这一晚，银面一行人通过夜蝉的空间漩涡来到了白鲸市。
夜蝉带着银面等人从空间漩涡里走出来，随意地说：“好了，之后就要看你们的了，我在后方指挥，你们好好干。”
夏娃将杀死隗辛这件事看得非常重要，所以派了夜蝉跟了过来，白鲸市的创拓科技公司就是他们的据点。夏娃不止安排了夜蝉随行，还安排了另一个杀手锏。
“归零，你以后就跟着银面和刺蔷薇活动，他们在哪里，你就要在哪里，听懂了吗？”夜蝉盯着队伍里最矮的那个人说。
那是个少年……不对，用男孩来形容他或许更贴切一些。
他外表看上去比银面还要小许多，表情沉默木讷，眼瞳黑沉沉的，仿佛没有生气。
“遵命。”代号为归零的男孩说。
“我不能及时下达指令的时候，你们需要听从‘空月’的指令，她是你们本次行动的副指挥。”夜蝉敲了敲桌面。
金属门自动开启，一名个头极为高挑的女人站在门口，她对夜蝉点了一下头，走进了房间内。
“锵……锵……锵……”
随着她的步伐，沉重的金铁交鸣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在房间内回荡。
代号为空月的任务副指挥身高目测至少有一米八，她全身都是机械义肢，露在外面的双眼是森冷的金属灰黑色，被高衣领掩盖的脖颈也透着若隐若现的银灰。
她走过来时的脚步声之所以会那么沉重，是因为她的双腿也进行了机械改造。虽然她的动作和普通人走路没什么区别，但是金属的重量是货真价实的，那双金属义足砸在地板上带给人不小的压迫感。
“你的机械义肢植入体积占比是多少？”刺蔷薇惊讶地问。
“百分之七十五。”空月面无表情。
“那岂不是只剩下部分脏器和部分躯干没有被替换掉了？”刺蔷薇毫不避讳地说，“很少有人会选择让自己的机械植入面积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你这样不会不适应吗？”
空月只说了两个字：“不会。”
百分之五十是一个分界线，超过了这个界限，人类的外表就会像机器多过像人，大多数人即便进行机械改造，也不会进行如此大幅度的改造。
银面插了句嘴：“胃也是脏器，胃被替换掉了吗？你的胃现在是仿生器官吗？不吃饭要怎么给自己的身体提供能量活动呢？”
夜蝉拍了银面一巴掌好让他闭嘴，接着说：“空月并不是超凡能力者，她的战斗力来源于她的战斗智慧和她的机械义肢，不要小瞧了她。”他顿了顿，补充，“拨调空月加入任务小队，是为了配合归零的超凡能力。”
参与本次任务的机械黎明成员都已经互相看过资料了，算是对彼此增加了一点了解。
只是他们认识的时间不久，这次任务也是第一次配合合作，在配队和行动方面还需要磨合。
归零的超凡能力名称就叫做“归零”，能力等级为a，效果是将他身边一定范围内的超凡能力者的能力暂时性地“抹消”，通俗地解释就是能力无效化。但是他的能力有一个缺陷，那就是敌我不分，不可以有选择性地生效。
如果归零释放超凡能力，在他身边组队配合的银面和刺蔷薇就会失去大部分战斗力，这个时候空月的重要性就显现出来了，她没有超凡能力，不会被影响，可以继续执行击杀任务。而且进行了机械改造的空月失去了人体大部分弱点，在必要的情况下可以进行自杀式作战，反正身体零件坏了换掉就行了。
“我们今晚干嘛呢？”银面问，“我们连富婆在哪都不知道。”
“嗯……她的位置确实非常不好找，她也不是傻子，会直接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大街上等着我们去抓。”夜蝉摸摸下巴，打了个响指。
投影光束从天花板上降下，光屏上显示的是暗网的界面。
夜蝉点了一下光屏，暗网界面立刻切换到了匿名交流区。
“看到这个帖子了吗？名为无光的地下组织公开招募成员，无光就是前几天绑架了波波夫家小少爷的那个组织，新闻媒体报道无光的话事人代号名为‘黑蛇’。”夜蝉说，“我怀疑无光就算不是富婆所属的组织，也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理由呢？你的怀疑简直是毫无根据的，我们只是凭借这个消息就来了白鲸市进行调查吗？”刺蔷薇皱眉，“情报太少了！”
“我们的怀疑当然是有根据的，只是这个根据你不需要知晓。”夜蝉看了一眼刺蔷薇。
刺蔷薇啧了一声：“行，反正我就是个办事的，事后辛苦费给够就行。”
银面也不懂夜蝉的判断依据到底是什么，他知道玩家的存在，却不知道更多的情报了。
夏娃在这方面捂得相当严实，相关领域的研究人员可以知道玩家，高层人员也可以知道玩家，至于下方的办事成员，他们没必要获知世界的真相，也没必要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针对“黑蛇”与“无光”，只用做个听话的工具就可以了。
机械黎明的推算逻辑其实很简单。
隗辛杀了玩家——隗辛被论坛通报过——隗辛是剥夺者233号、剥夺者777号或代行者129号中的一位。
从情报来看剥夺者777号生活在一个主流语言为英语的国家，且疑似为男性，于是剥夺者777号暂时排除。论坛猜测科普大佬黑蛇和剥夺者233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怀疑二者为同一人。黑蛇发帖时使用中文，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概率为华国人，而隗辛是亚洲面孔。
至于代行者129号，关于他的情报实在是少之又少。
无光的首领黑蛇，正好与玩家论坛的黑蛇重名。
无光组织崭露头角的时间段，正好是隗辛死去没多久的时候，时间较为吻合。
综合判断隗辛为剥夺者233号，无光组织就是隗辛归属的组织，黑蛇即便不是隗辛本人，也是隗辛的队友，她前往白鲸市是为了投靠黑蛇，黑蛇与隗辛在第一世界有一定的联系。
总结——夏娃被亚当和隗辛耍了。
它事后凭借那些新获取的情报及时反应过来了，可它确实是被骗了，它因敌人的蒙骗和自身的傲慢而放走了隗辛。
夏娃没有气急败坏，它很冷静，它花了点时间进行了充分的自我反思。
隗辛是个非常可怕的敌人，她可怕的点在于她会飞速成长，如果她真的是剥夺者，那么今后，她的能力会随着她的成长与剥夺而趋向全能！必须趁她还弱小的时候一击必杀，彻底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想明白了这点，夏娃立刻决定派出自己培养已久的杀手锏——归零。
考虑到隗辛可能获取了不止一种超凡能力，只有归零的能力可以克制住她了。
“接下来的任务内容是什么？白鲸市那么大，我们总不能把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翻遍寻找富婆的身影吧？”刺蔷薇说。
“我刚刚不是提到无光组织在招募成员吗？”夜蝉笑眯眯地说，“我们可以派人去试探试探呀，如果能把我们的人安插进里面，那就再好不过了。”
空月说：“无光作为一个新兴组织，我们对它了解不多，若能在其中安插卧底获取这个组织的秘密情报，对我们来说必定是有利的。若无光组织的确与那位叛逃的组织成员有关联，我们这么做还可以一举多得，怎么都不算亏。”
“呃……那我们是不是要去投简历？”银面指了指论坛匿名帖上写的话，“觉醒者优先，简历通过了就可以进行入职面试了，面试的意思是……无光组织的成员要和我们面对面交谈吗？”
“从字面意思理解，好像确实是这样，无光打算面谈。”夜蝉饶有兴趣地说，“到时候肯定会非常热闹，无光在下一盘大棋啊！”
银面充满求知欲地追问：“为什么要说无光在下一盘大棋呢？”
“他们招募组织成员的这个行动就非常不对劲，特别不对劲。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进行招募，那么势必会引起其他势力的关注，吸引来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波波夫恨无光恨得牙痒，缉查部就更不用提了，无光在他们的地盘上这样干，简直是在挑战他们的权威。”夜蝉说，“还有像我们一样的秘密组织，想必也已经盯上了无光，大家都想知道这个组织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敢如此高调。”
空月语调平平地说：“我们想要的借无光招募成员的机会试探他们，打入他们内部，其他组织和势力一定也想。”
“就是这样。”夜蝉说，“这更像是一次双向钓鱼。无光组织在借助这个机会钓鱼，我们也在借这个机会钓无光这条大鱼，其他势力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大家都想钓鱼。啊，不如把我们本次的行动名称定为‘钓鱼行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