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车身千疮百孔的劳斯莱斯里,齐守恒坐在副驾驶。
他看着从上方缓步走下来的身影,突然生出一股奇特的感觉,前所未有,生平第一次出现,他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应该恨这个家伙,应该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自己堂堂齐家家族,怎么可能在雨天里逃命?
怎么可能坐在满是泥土的废弃屋子里?
怎么可能暴露在枪口之下豪不防备?
怎么能口口声声说出应该对付张家?
可当这一切叠加到一起,很奇妙的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对尚扬是何种感情了,最简单的说:对于炒股的人来说,下跌百分之一时会自信满满,下跌百分二十会忐忑不安,一旦下跌到百分之五十,就会变得踏实,不会再失去的踏实,也可以说麻木了。
他现在就麻木了!
甚至隐隐觉得自己之前固有几十年的观念都受到冲击,回想起今天“赤脚”所做的一切,非但没有感觉到厌恶,反而觉得很刺激…
“嘭”
尚扬坐上车,当看到坐在副驾驶的齐守恒略显诧异,要知道之前自己亲自给他开门,他都坐在后座,是把自己当司机的表现,而现在,位置大体平行。
“张家与你有矛盾?”
齐守恒板着脸问道,发现他看出位置变化,主动发问,让他继续看下去自己脸往哪放?
能兜这么大一圈对付张家,矛盾一定很大。
“前一段我被刺杀,是张家雇的杀手”
尚扬没有隐瞒,也没必要隐瞒,说的很随意,发动汽车,转头看向后方想着怎么出去,后方被疯虎的两辆车堵住,前方刚刚走过的路都是小胡同,不足以通行。
“唰”
齐守恒猛然转过头,满眼惊骇,不想相信,又知道他没必要欺骗,刺杀的事当然知道,很轰动,也没办法调和,沉着脸思考半晌,发现自己上了贼船下不来,劝尚扬收手也不可能,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当成什么都不知道,静观事态发展。
叹了口气摇摇头。
“如果张家破败的那天,你打算怎么对似雪?”
说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以当下尚扬和张家的实力对比,显然是后者实力更雄厚,自己担心的居然是张家会破败?
尚扬也转过头,极其诧异。
在短时间内没指望能弄垮张家,或者说弄垮张家也不现实,毕竟从未建国之前的根基,背后还有尚垠支持,怎么可能倒?不过是让张家焦头烂额罢了。
两人对视着。
车里气氛陡然变得尴尬。
过了大约十几秒,两人突然相视一笑,笑声霎时间填满车厢,同时,在这笑声中,之前的隔阂都在渐渐消散,很奇妙。
“先不说张家,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
尚扬主动开口,已经点火半天,还没想好退路,总不可能在这里停一夜。
齐守恒向后一靠,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傲气,变得很洒脱:“当然是撞出去,后面的两辆车加一起都未必有这样一辆车重,还不撞翻它们?”
“有道理!”
尚扬深表赞同,挂上倒挡,猛踩油门,车尾登时撞到后方车上,在强大马力之下,车被顶到后一辆车上,两台车同时向后退,被挤到主路,转正方向盘,向新门市区方向进发,这条路人确实不多,前后无人。
只有他们一台车。
“烟!”
齐守恒主动伸手,他已经几年没吸过这东西,自从三个女儿都嫁入豪门,心里没有任何烦心事,就开始注重保养身体,也打算一辈子不碰,哪成想被这个无良“女婿”给带跑偏了。
吸着烟,望着窗外风景。
回想今天的一切,竟然生出一股老夫聊发少年狂,要仗剑走天涯的豪气,这种豪情在别人面前都无法表现,哪怕是那三位国内天字号的女婿也
无法带给,与他们相处起来更加类似程序化,机械化。
在尚扬面前是毫无保留。
把车窗放下,吹着雨后的微风,雨水浸透的头发被渐渐吹干。
没转头,淡淡问道:“她们之间都相互知道么?”
就在几天之前,得知这家伙祸害了自己的女儿,还很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现在竟然能平静问出,自己也觉得怪异。
虽说心里也觉得别扭,可更知道社会现实,三妻四妾为人不耻,实则是个人没有吸引力罢了,毕竟女孩从来不会诱惑没有闪光点的男人,越是优秀,诱惑越大。
“应该不知道…”
尚扬心里准确知道答案,她们不可能相互知道,只要自己不说传不出去,她们更不可能胡言乱语,这么说都是为了让齐守恒猜罢了。
“哎”
齐守恒又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自己根本没办法说,因为事情已经不单单是男欢女爱,利益关系链太密切,短时间内无法撇清,只能用儿孙自有儿孙福来安慰。
“我这三个女儿…”
“老大凌雪比较高傲,冰冷…”
“老二似雪比较…刁钻,嘴上不饶人”
“老三迎雪性格是最适合当妻子,温顺、体贴,很多事都压在心里”
“如果她们都不知道,最好别把关系挑明,同时我也希望你有一天能与她们分开”齐守恒顿了顿:“你与一人有关系我不反对,与她们都暧昧,我没办法接受…”
别说他不接受。
自己都没办法接受。
开着车,已经能看见城市灯火。
想了想道:“放心吧,我会处理明白,尽量做到不让每个人伤心…”
齐守恒对他敢有的一些好感有消散了,什么叫不让她们伤心,好像我闺女非得赖着你,没有你活不了一样,可仔细想想…凌雪和迎雪的口气都像是热恋中没有脑子的女孩…
“这样最好!”
“找路边把我放下,新门认识我的人很多,被他们看到不好,各走各的”
尚扬把车缓缓停到路边。
与此同时。
凤楼楼下。
场面比那天还要剑拔弩张。
喜哥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几十号手持刀枪棍棒的小弟,腿上还盖着一条毛毯,双手放在腿上,他身后的人都怒目圆睁,丝毫不退让。
喜哥知道疯虎走了之后,就忐忑不安,一直在等待结果,直到现在没有等到结果,却等来了李龙一行人。
鄙夷道:“还是那句话,不知道,不是我们动的手,爱找谁找谁?以为我阿喜真的怕你们,要战便战!”
距离十几米远的前方。
李龙站在人群最顶端,旁边是满脸凝重的张媛媛,身后同样是几十号人,同样拿着武器。
他们在几分钟之前,刚刚得到尚扬遇袭的消息,并没打电话,李龙与尚扬约定过,在特殊情况下,只有在尚扬先打电话的情况下,才能接通,一来是在极端条件下,防止忘记关手机,声音响起暴露位置,二来是黑夜中,即使没有声音,手机屏幕的光亮也极为显眼。
所以他只能等,没办法主动出击。
得到的位置也是几十分钟之前的位置,新门城市内监控多,出事的那条路恰好没有监控,无法确定当下位置,所以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来凤楼。
李龙虎目圆睁。
他承认,自己确实疏忽了尚扬会遇袭,毕竟新门所有老板都表态,位置与喜哥疯虎等人相比,天上地下,不具备偷袭条件…偏偏就发生了!
厉声道:“最后问你一次,疯虎在哪,尚扬在哪!”
张媛媛额头满是汗珠,如果尚扬在新门出事,保不齐自己也会惹火烧身,面对北方的庞然大物,张宗林也束手无策。
“喜哥,你知道尚扬身份的,你是想死
么!”
阿喜不屑的笑了笑。
心里忐忑不能表现,无论成败都是个结果而已,疯虎做都做了,后悔也没用。
戏虐道:“他是什么身份,我还真不清楚,要不然你讲讲?洗耳恭听!”
李龙双手攥紧拳头,眼里红血丝密布,当下情况与关二爷败走麦城,阴沟里翻船没什么两样,喜哥的肆无忌惮就说明一定是他们做的。
咬咬牙,身体陡然一动:“给我打!”
说完,一马当先上前。
“哗啦啦”
他身后的人全都快速向前冲。
事到如今,必须得打服一个,虽说身后的叠码仔比不上喜哥的身后的“鸡哥”却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妈的,给脸不要脸!”
喜哥脸上陡然变得阴冷,大手一挥:“打!”
“呼啦啦”
他身后的人也都凶狠冲向前,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
虽说打群架不适合当下时代的处事风格,但这是发泄愤怒的最直接方式。
两伙人超过百人,近二十米的长的战线,在黑夜灯光下瞬间碰撞到一起,碰撞的一瞬间,不下二十人成为炮灰,坚持寥寥几秒就倒在地上,被众人铁蹄践踏,可站在后方人的依旧没停,前赴后继向前。
面目狰狞,手中武器气氛。
一分钟,打骂声与惨叫声在楼下势均力敌,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
喜哥仍然坐在轮椅上,面带微笑,他能看出来,对方的人除了那个叫李龙的以一挡十之外,其他人战斗力都差了很大一截,尤其是在气势上,自己稳稳占据上风,倒下的几十人,得有四分之三是他们的人。
自己的人,越打越勇。
李龙在人群中,所到之处必有惨叫响起,犹如一台野蛮极其,在一片平原上硬生生闯出一条路,他猩红的眼中没有别人,只有喜哥一人…
奈何,他自己实力强悍,队友差的太多。
尤其是以他的实力,在这种场合下发挥,注定不如天生神力的李莽,能把人打倒,可对方一个接着一个冲,打打拖慢他进攻的进程…
大约三分钟过后。
地上密密麻麻抱着身体打滚惨叫的人。
张媛媛身边还有几人守护,全都紧张兮兮的盯着,眼见自己放只有李龙一人,其他人即将被全部放倒,从习惯社会而言,他们无疑更好,因为收入不菲,身价决定地位,而喜哥的人多数是底层,更懂得拼杀,更加生猛。
张媛媛汗如雨下,亲眼见证自己的人全都倒下,对方还有二三十人围着李龙,里三层外三层,很担心,很焦躁,可自己家这么多年都在玩资本,即使以前有肌肉,也在纸醉金迷的日子里退化,与喜哥不是一个档次…
也正是如此,才让李龙从尚扬是身边支援。
“你们李家人,确实都很犀利,只不过,没有用,哈哈!”
喜哥坐在最前方,狂傲笑道。
他越是狂傲,李龙心里越是忐忑,以为他的狂傲建立在底气基础之上,而底气,来源于不在乎尚扬的影响力,那么尚扬现在怎么样?
面目棱角分明,腮处肌肉若隐若现。
缓缓抬起手,准备把外套脱掉,以前没硬撼过,今天就要试试,一个人能不能把阿喜的老巢搅个天翻地覆…
“咯吱”
衣服缓缓拉开。
周围人知道他实力,都紧张兮兮,没人主动上前,只是包围。
“呵呵…”
阿喜不屑等待着,看他能有什么花招。
正在这时。
“哗啦啦…”
阿喜身后的玻璃突然碎掉,在紧张且静谧的现场极为诡异…
所有人几乎同一时间寻找。
就看疯虎拎着枪,正从侧面缓缓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