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开车、狂奔。
两个小时后,车终于在路边停下,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车子没油,只能停下。
这里是哪尚扬并不清楚,漆黑一片,周围没有路灯,借着斑驳的月色和漫天繁星能看清这是一条笔直且看不到头的路,四周是荒无人烟、一望无际的的杂草丛,环境与孙二爷所在的人民监狱周围有些相似。
只不过这里的草更高,更密集,夜风吹过哗啦啦直响。
看样子应该是开到位于惠东西侧的隔壁草原省份。
两人坐在车里,全都吸着烟。
吸烟时烟头的光亮会把两人的脸庞照的更清晰,不过转瞬即逝,又重新变得朦朦胧胧,这个时间李振乾应该在医院,或许完成了救治,两人都知道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你说这里会不会有狼?听说有草原狼,以前有个同学老家就是这里的,他们说晚上总能看到”
尚扬视线透过挡风玻璃,望着无边无际的黑色草原,很谨慎。
山不怕,因为野生东北虎几乎绝迹、看见野猪的概率比中彩票还低。
水不怕,北方的气候条件注定无法孕育超大型鱼类。
但草原,他还真没有经验。
冯玄因仍然披头散发,当惯了大佬,思维已经有了惯性,嘴里吐着烟,烟雾把挡在眼前的头发轰开,直白道:“走不走意义不大,能活过今晚,以后也注定没办法回去,而且很有可能把以前的事爆料出来,到时候情况更为棘手…”
她说的是实话。
回惠东李振乾就会报复,哪怕弄死了李振乾身后还有李擎苍,而要想找到李擎苍无异于痴人说梦,狭隘一点想,还没有与李振乾拼的实力,真要与他真刀真枪的拼一下,找谁就是害谁。
如果要把兄弟都拖下水,也不会用嫁给李振乾的危险方式报复。
“没有点幽默细胞”
尚扬摇摇头,他是看清了所有下的决定,所以现在也懒得瞻前顾后,不说是为了谁,至少他认为没有在冯玄因面前不讲信用,又道:“伟人说创业艰难百战多,要学会苦中作乐,你现在想也没用,大不了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你我的年纪加在一起才有李擎苍那么大,奋斗个十年八年再回去,到时候王者归来!”
冯玄因转过头。
这八年来过得有多累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在辛劳背后,目的只有一个,报孙二爷的救命之恩,去了监狱,在她心里这个恩情已经划上句号,所以目前而言,她没有心气从头开始。
“咱俩去省会,从王皇后手里拿到属于你的东西,再回惠东!”
尚扬被她说的笑出来,玩笑道:“冯姐,你是脑袋让驴踢了,还是跟李振乾结个婚脑子瓦特了?如果那个东西说拿就拿,我至于在惠东这么多年么?角都是捧出来的,我坐上龙椅手下没有文武百官,当个光杆司令与我现在有什么区别?再说了,那个杀手就是王皇后派来的,现在她还不敢把事情闹到最大,如果现在去省会,她恨不得立即把枪给我毙了…”
他说的是实话,也很悲哀。
冯玄因短暂思考,随后抬起手,五指分开自下而上把挡在眼前的头发给放到后面,姿势霸气、表情冷漠。
转移话题道:“不能一直在这,得想办法离
开,已经等了二十分钟没有一辆车路过,说不准得等多久,万一李振乾他们追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尚扬倒没有多着急,其实也不是不着急,而是着急也没办法,李振乾他们假如追过来,腿一定是跑不过车,往旁边的草原里跑,还不如让人打死,因为一旦进去很难再出来。
“咔”
又给自己点了只烟,靠在座椅上,疲惫的望着前方。
冯玄因看向倒车镜,发现后面也是漆黑一片,没有丁点光亮,更没有车要来的迹象,了解尚扬的想法,也就不再多想,靠在椅子上,抬手抢过尚扬嘴里的烟,放在自己嘴里。
尚扬转过头,看到这个朦朦胧胧的侧脸。
他发现,自己还没有好好欣赏过这个女人,尤其是今天听到消息以来,只是被惊艳,却从未感受。
长长的睫毛、翘挺的鼻子、娇艳的红唇,高傲的脖颈,侧面的轮廓凹凸有致,光彩逼人。
抬手把冯玄因手里的烟给抢过来,放在嘴里吸了口,全身一颤,惊讶道:“这是什么味儿,不好闻啊!”
冯玄因心事重重,她没办法像尚扬这般,担心李振乾找不到自己,找自己的手下报复,本打算今天用自己生命作为代价,却坐了这里。
听到声音转过头:“什么味…”
刚刚说出三个字,脸色顿时一黑,发现尚扬正盯着印在烟嘴上的唇彩,猛然间想起他现在这幕表情,正是当初第一次在少年宫见面时,贱嗖嗖的样子…
“嘿嘿”
尚扬又吸了一口,问道:“咱们这算不算变向接吻?”
冯玄因白了他一眼,转过头看向另一侧的窗外,突然间又转回来,好奇道:“当初是不是也用这样方法勾搭李念和唐悠悠的?想撩我?”
放在以前她问出这句话会让人大跌眼镜。
偏偏现在方圆百里都没有人,他俩就像是被困在孤岛上。
尚扬见她眼里闪烁着光芒。
弱弱问道:“行么?”
“可以!”
冯玄因点点头,随后竖起另一只手,妩媚道:“不过得等消肿之后”
尚扬突然间觉得身后嗖嗖冒冷风,不单单是这一身古代新娘妆的打扮在黑夜里出现,更是她的右手已经肿胀到变形,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他可不想步入李振乾的后尘,以冯玄因的力量,恐怕骨头都碎掉,更别提肉了…
“那还是算了吧,这是我孝敬您的,就当刚才我说话是放屁,扇一扇就没了”
尚扬战战兢兢地把嘴里剩下的半截烟拿下来递过去。
“奴才样”
冯玄因笑骂一句,并没嫌弃,抬手把半截烟放到嘴里。
尚扬看着她笑,也笑出来,爽朗道:“这就对了嘛,我觉得你活的太累,带着一层保护色,完全没必要,该放松的时候应该放松,虽说咱们在逃亡,但一时半伙也想不出办法,倒不如开心一些”
拍着胸脯又夸张道:“知道我以前嘛,临水县最靓的仔,别人卖水果都坐在板凳、马扎上,吃饭弄快餐,我跟他们不一样,来买西瓜,自己上称称,钱袋在哪自己找钱,我就坐在摇椅上看着他们,还得拿着把扇子扇风,吃饭必须有人送餐,还得来瓶冰镇啤酒,人生突出两个字,潇洒!”
“噗”
冯玄因见他夸张的手舞足蹈,心中的阴霾像是被驱散,顿时笑出来,短短的一笑让她忘记了当下处境。
车厢内温暖如春。
尚扬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会心笑出来,一瞬间被惹的表现欲十足。
转过身竖起大拇指,又侃侃道:“想当年,哥也是邻水县的USB…最奇葩的一次我跟你说,有一次去酒吧,正好有个同学在哪陪酒,她看到我们在就主动过来了,聊着聊着,就聊到学生上班的区别,我就问了一句:税后多少钱,你猜她说什么?”
冯玄因兴趣被挑起来:“她说什么?”
“告诉我,都是同学,睡就睡了还提什么钱…我一下子就懵了”
“哈哈…”
冯玄因又被都笑了,笑的前仰后合。
“还有一次睡觉,不知道怎么就梦到女鬼了,吓得我转身就跑,可跑着跑着想起来,我正好单身,然后立即跑回去,你猜怎么样?”
“怎么样?”
“噩梦变春梦了…”
“哈哈”
冯玄因又笑出来,抬手捂着嘴,小手指微微撬开,露出很少有的小女人姿态,她确实太久没放松过,直到刚才还神经紧绷,笑声达到顶峰,又重归于寂静,不过眼里的笑容未笑,在夜里异常璀璨。
主动问道:“你知道我嘛?”
尚扬一愣:“什么?”
冯玄因露出一丝得意,像是小女孩炫耀自己得了一百分:“跟你说过的!”
她说完,抬手把车门打开,走下车,站到车前方大约五米的距离。
尚扬还坐在车上,视线透过挡风玻璃不知道什么意思。
可还没等问话。
就看前方的冯玄因侧过身,两手一前一后的分开,身体微微下沉。
仅仅是看到这一眼,尚扬瞳孔猛然瞪大,因为这个姿势谁都认识:孔雀舞的前奏…
还在错愕间。
冯玄因已经站在马路中间翩翩起舞。
舞姿婀娜优美、韵律十足,红色绣着金凤凰的马尾群被风吹的飘飘荡荡,如同孔雀真的开屏,她昂起高傲的脖颈,双眸万千柔情的看着前方,每个动作点到为止,又行云流水,身边没有悠扬的音乐,却让人沉浸在她的节奏当众。
冯玄因跳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当年被孙二爷训练,琴棋书画样样都学,在办公室里写字、在家里挥毫泼墨,与那些贵妇之间切磋。
唯独琴的类别,迟迟没有表现。
这个舞蹈,是她八年之后的薄发。
此时此刻,并不是夜风吹动她,而是她的动作在指引风的方向,月色当空,她跳的斗转星移,两旁杂草的声音,更像是山呼海啸的呐喊…
终于,一曲结束,她停下来,脸上流下汗水,荡漾喜悦。
对着车问道:“怎么样?”
尚扬触电般的回过神,把头弹出去:“衣服美、舞蹈美、人更美…美中不足的是妆有些花了…”
“你懂个屁”
冯玄因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女人最好的妆不是化在脸上的,而是看到情郎的一刻,由内而外的脸红…”
“那你脸红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