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宜勉一改方才的调笑神色,严肃地看着今睢,让她误会他此刻正在思考一件十分棘手的问题。
哪知下一秒,他却说:“后悔自己昨晚是不是该借着发烧为难你一下。”
“……”
陈宜勉在今睢的沉默中,换了个舒服了姿势,嘴角眉梢染上笑意,说:“我也想被你温柔地哄一哄。”
“……”
陈宜勉还是那个随性佻达的陈宜勉,捉弄起人来,根本不计后果。今睢心想。
不过,看他这副样子,小俊应该脱离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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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一,今睢上午有课,没敢在酒店里多耽搁,以他要去医院看小俊为理由拒绝了陈宜勉送自己回学校。
实验室里,今睢趁着做实验的间隙,靠在桌子上发呆。
直到孟芮娉进来,提醒道:“可以取出来了。”
今睢回神,打开离心机取东西。
孟芮娉今天没有戴隐形眼睛,她摘下自己都细框眼睛放到超声波清洗机里,问今睢:“身体不舒服还是遇到什么事了?”
今睢咬咬唇,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今睢想找人说说自己的心情,但身边除了陆仁,她没跟任何人提过自己喜欢陈宜勉这件事。
如果此刻猛地聊起来,依照孟芮娉八卦的性格,今睢势必要解释很多。她想了想,一是现在没有解释的心情,二是怕自己稀里糊涂地在别人的怂恿下越陷越深,遂放弃找孟芮娉出主意的念头。
两人聊了会别的话题。孟芮娉洗好眼镜,擦了擦,戴好,先出去了。
今睢在实验室里又呆了会,准备去隔壁房间拿笔记本,出门发现陈宜勉不知怎么时候来了。
他此刻和孟芮娉站在隔壁实验室门口说话。
高烧病态的模样彻底不见了,陈宜勉又恢复成了一贯的佻达不羁。
今睢在陈宜勉看过来时,率先移开眼,同样是怕被他逮住余光,但这次好像跟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了。
今睢没打断他们,从他们旁边经过,进到房间里拿笔记本。再出来时,被陈宜勉拦住:“躲着我?”
孟芮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此刻门口乃至整个走廊只落了她和陈宜勉。
今睢把笔记本抱在身前,说:“看你们在说话,怕打扰你们。”
“没什么打扰的。我在等你。”陈宜勉突然矮身凑近,跟她四目相对,今睢被他这动作吓得后退了一步,怀里抱着的笔记本哗啦掉到地上。
陈宜勉煞有其事地觑她眼,弯腰去捡她的本子,漫不经心道:“我刚还以为是昨晚在酒店里我对你做了什么事吓着你了。”
他捡起东西,站直,双眼含笑,瞧她:“摸都让你摸了,怎么现在我靠近一点儿都能把你吓着。”
闻言,今睢脸一红,急声提醒他:“你别乱说话。”她想到昨晚陈宜勉的模样,声音放软了些,补充,“我只是摸额头试体温。”
“哦。听你语气,挺遗憾啊。”
“……”
陈宜勉看了看笔记本的封面和封底,随口问:“能看看吗?”
“嗯。”
顺着陈宜勉翻笔记本的动作,今睢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个纸袋。没等她看仔细,陈宜勉把手上的礼品纸袋递给今睢,“拿一下。”
今睢接过来时,匆匆扫了眼。纸袋里还有个盒子,方形的,扎着白色的蝴蝶结。
这是化学笔记,陈宜勉在笔记本上注意到一个类似于“^o^”的符号,问:“这个图形是醚链?”
今睢看过去,诧异他竟然认识,说:“对。”
陈宜勉高中时是文科生,那时今睢在校园里碰见他,他手里不是拿着相机和篮球,便是拿着书,不是学校里发的课本,有时是国家地理那类杂志,有时是名著散文,他的兴趣爱好涉及很多圈子,运动、建筑、电影、阅读……他在高中时前两年的学习成绩不算漂亮,高三那年重点补过文化课,才在高考中作为黑马杀出重围。
她正走神地想着,陈宜勉已经把笔记本合上,拿高些轻拍了下今睢的头顶,随后把笔记本递回到她手上,语气随意道:“像你的微笑。”
嗯?
什么像她的微笑?醚链吗?
今睢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陈宜勉这个动作敲晕了,脑袋转不动,放弃了思考。她想,自己应该讹上他。
但陈宜勉没给她讹自己的机会,站直些,提前道:“行了。你忙去吧。我走了。”
今睢心里犯嘀咕,在他抬步离开前,提醒他:“你忘记这个了。”
陈宜勉站定,眉头皱了皱,不解地问道,“不喜欢?”
“啊?”
陈宜勉:“特意买给你的,你不拆开看看,就退给我?”
“不是。好端端地突然给我买东西做什么?”今睢微微张嘴,眼底诧色。
陈宜勉解释:“今年是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礼物不能缺。”
盒子里装的是台胶片机,哈苏503cw。机身是正方体,黑色,款式复古又经典。
今睢记得陈宜勉高中时常用的那台相机便是这个牌子。
她把镜头和机身安装好,开机调试着。她喜欢拍照,尤其是用胶片机拍照。她不自觉走到窗边,从镜头里观察着室外树枝街道阳光,很巧地,他看到了刚从实验楼走出去的陈宜勉。
咔嚓——
今睢按下快门,用这台相机定格了此时此刻的陈宜勉。
这天,今睢把陈宜勉的微信备注改成了^o^。
——他是她的迷恋(醚链谐音)。
第33章、有戏
今睢的生活很简单,大部分时间在实验室,周末会抽出一天来救助站。每天固定六点起床,跑步半小时,一日三餐很规律,常常在实验室熬夜。
摸清楚规律后,陈宜勉便高频率的介入到她的生活里。
有时是宵夜,有时陪她吃早饭,有时接她一起去救助站。
暑假不知不觉来了,这天两人在音乐节看喜多乐队的演出。
陈宜勉随口问了她一句:“你明天有安排吗?”
今睢回答“没有”,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最近不忙吗?”
暴晒的骄阳丝毫没有影响观众的热情,大家比肩接踵,被台上燃炸的节奏带动高举着手臂挥动。
陈宜勉正看朋友们在群里聊去露营看流星雨的事情,在统计人数,陈宜勉跟着说自己带个人。
大家好奇:哟!浪子终于浪起来了。
陈宜勉:滚你丫的。
大家:所以你带的是谁?先给兄弟们透透底。
陈宜勉扫了几眼消息,才抬头,回今睢:“见你就是我现在最主要的事情。”
台上高人气的喜多乐队登场,四周的欢呼声越发高涨。陈宜勉说话的声音在嘈杂混乱的环境中,并不清晰。今睢微怔,分辨出自己听到的内容,还没等反应,便见陈宜勉直视舞台,神色如常地提醒今睢:“开始了。”
喜多乐队今天准备了三首歌。
乐队的死忠粉小婧今天约了牙医拔智齿,废了九牛二虎劲儿挂到的专家号,抽不开身。今睢被委以重任,担负起帮她拍现场repo的任务。
今睢举着相机,注意力放在台上,许久后,才偏头,朝陈宜勉看了眼。
他和其他观众一样,扬起笑沉浸在live的气氛中。桀骜生动,漆黑的眼眸下亮着干净的光。七月的风裹挟着热气,烦闷异常。可这样明媚刺目的夏日,正适合如此炙热的少年,阳光在他英俊立体的脸庞上雕琢出柔和的轮廓,明明他还是站在高岭之巅,可看着这个样子的陈宜勉,今睢产生了只要她伸伸手自己就能碰触到的错觉。
今睢想到他抱着吉他支着腿唱《偏爱》的样子,想到他单腿屈膝虚跪在地上逗福大的样子,想到了他许多次送自己回学校站在校门望着自己离开的样子,想到了他捉弄完陈嘉俊抬眸满含笑意地望着自己的样子……
最后,她想到了高烧状态的陈宜勉抓着她的手,让她用手测体温的样子。
直到陈宜勉似有所感地偏头看她,今睢脑海里的少年模样与眼前的渐渐重合。
今睢看着陈宜勉笑,也跟着笑,和他一起跟着被音响放大数倍扩散在音乐节上的背景音乐,哼唱起来。这一刻,谁也没说话,但好像他们说了很多,眼神交汇的瞬间,今睢觉得,他们离得很近。
这份特别的体验在音乐声褪去后,久久无法停歇,像是绕梁的余音一般,在今睢的心尖久久萦绕,让她沉溺在此,难以自拔。
喜多的演出结束后,两人又看了会,直到陈宜勉收到消息,带着今睢去后台和朋友们会和。
后台有乐队选手和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加上随处可见的乐器,不夸张地说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今睢跟陈宜勉过去,打招呼闲聊了几句,一行人便出发去附近的火锅店吃饭。
乐队的几个人结束演出才拿到手机,看见群里大家在聊露营的事情。主唱白杨打趣陈宜勉:“八卦一下,你露营带谁?”
“到时候就知道了。”陈宜勉朝今睢这边瞥了一眼,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今睢垂着眸咬着吸管喝果汁,察觉到陈宜勉的视线后,默默地将余光收回来。
这个群是有一年攒活动时建的,陈宜勉、池桉,还有喜多乐队几个人,以及一些其他朋友,时不时也会有新朋友加进来。群里大多时候是闲扯约饭,偶尔在节假日组织出行活动。
今睢没在这个群,自然不知道大家在聊什么。
聊了几句露营的事,白杨说起来:“你最近有空吗?帮我们拍个纪录片。”
“行啊。”陈宜勉问,“想要什么风格的?”说着话他想起来,“到十周年的日子了吧。”
“是啊。时间过得可太快了。”
陈宜勉和乐队的几个人聊起纪录片的事情。
今睢插不上话,注意力被白杨边说话边给坐在一旁的吉吉把冷酒换成温水的动作吸引。白杨无微不至,于小细节处照顾着吉吉,反倒是吉吉,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古怪又不自在地默许了白杨的好意。
陈宜勉注意到今睢的视线,倾身过来,问:“看出来了?”
陈宜勉虽然抽烟,但很少带着烟味。淡淡的清冽的气息,在燥热的夏天格外舒心。
今睢侧眸,注意到陈宜勉借着拿纸巾盒的动作朝自己这边倾了倾身。
今睢不是在背后讨论八卦朋友的性格,她想陈宜勉也不是。只不过当下两人挨着这么近的距离,今睢必须说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
“杨哥在追吉吉姐吗?”
陈宜勉轻轻嗯了声,问:“你觉得有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