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入世半年了，说话没逻辑和重点的吗？”
徐法承看到秦昆又点了根烟，直接拿了过来，叼在嘴上，学着秦昆的样子，放松地靠在木桶上，深深地吸了口，缓缓吐出烟雾。
“人疲惫的时候，哪有什么重点……都是随口说说，就是想倾诉一下自己的心里话罢了。唉……其实三年前，我只是茅山的普通弟子，听说过‘药人’吗？我就是。”
徐法承怅然望着浴室房顶：“那次试药有三人，只有我改了命，神识大增，所以茅山给我的一切，我都会珍惜，我愿扛起重担，独挑大梁，所以茅山不能输。”
秦昆皱眉，想起了三坟山实验基地。
“你师父会不会太儿戏了？这玩意能随便吃？？？”
徐法承转头，看向秦昆，脸上不知道什么表情：“是啊，很儿戏……所以他们三位也吃了，在我们之前吃的。你们扶余山的天谕道印，给了我们多大的压力不知道吗？以前编撰的传说、神话，一点点变成了现实，世上真有得天眷顾的人，还不是我们这些信徒，我们到底有多大压力，你不知道吗？”
“你不知道。”徐法承做出结论。
“所以，无论将来我们的关系有多僵，在大庭广众之下，我都不能输给你。”
浴桶中，一只双面无常和一尊牛魔坐在水中，二人一言不发，这画面，隐藏着无数没有说出的话，定格在今晚的雨幕苍穹之下。
第867章 邹井犴
华夏历八月，阴历七月十五。
南方，一座深山中。
这里叫盲牙山，居住着少数民族，服饰建筑带着原始风情，野性美与古拙的图腾美学烙印在每个东西上，将这里的风格渲染上一层神秘之色。
苗家吊脚楼，虽然千余年风情愈发汉化，但仍旧保持着当地的特色。
五色布晾晒在架子上，周围插着五彩旗，一位汉族少女，穿着素长裙，长发披在后背，非常淑女，她踩着松糕鞋，脖子上挂的拍立得，一路上留下了许多罕见的美景。
“你家好漂亮啊……”
秦雪激动地看着男朋友，他的男友穿着草鞋布衣，衣服纯黑，两只手腕上是尖齿饰品，听到秦雪夸赞，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是吗？可能我待久了，不觉得。不过在寨子里待着，确实很舒服。”
男朋友叫夸勒查孟狡生，汉名‘邹井犴’，相比起同龄人，浑身上下有一种大气和稳重。
现在是暑假，邹井犴在帮家里干活，汗水打湿了上身，他脱下衣服，一身腱子肉，黑的自然，结实如铁，秦雪脸颊腾起红晕，眼神甜蜜不已。
“小雪……你这次出门，真没给秦大哥说啊？”
秦雪父母思想比较保守，今年大二结束，定然不会允许她和所谓的男朋友出远门游玩，所以秦雪叫上了她的学姐袁思雨，告诉爸妈旅游去了，只是没告诉秦昆。
袁思雨开学就大四了，到了找工作的年纪，人也变得独立成熟，成熟的标志就是不会任性，像秦雪这样不跟家人主事人打招呼就千里迢迢跑来玩的，让袁思雨很是发愁。
秦雪吐了吐舌头，缩着脖子道：“思雨姐……我哪敢说嘛，我哥都说我找男朋友要过他那关的，你不知道他的脾气……我要是敢说去小邹家玩，我哥肯定揍他的……”
袁思雨哭笑不得，接触两年，听秦雪提到最多的就是她的哥哥，如果不是见过秦家大哥的模样，她一定认为那是一条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大汉。
想起秦昆，袁思雨还有些出神，那次在学校，他被两只骇人的脏东西缠上困在树林，千钧一发之际得到秦昆相救，这事一直是她心底的秘密。袁思雨有些时候晚上做梦，还会梦见秦昆，那野性的眼神，带着安全感的呼吸，都让她心跳加速，只可惜秦家大哥有女朋友了，这份芳心也就付诸流水。
不能成为小雪的大嫂，袁思雨却能拿出嫂嫂的架势操心她的事。
“小雪，你和小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你看他身上还带着纹身，这样的妹夫你哥会同意吗？”
邹井犴在干活，袁思雨二女打量着对方，铁塔一样的身材，背后是一个造型奇怪的坛子，坛子上纹着一个兽头，兽头是骨架，分不清是狼是狗，但颇为狰狞。
除此外，还有许多认不出的花纹，和漫画里的封印一样围在骨灰坛周围，光纹身这一件事，已经是好多户普通家庭的择偶禁忌了。
秦雪也有些担心，不过转眼就忘了：“没事，我三哥秦亮还纹着花臂呢，我哥手心也有一个奇怪的坛子纹身，这没什么，小邹说刺青文化是上古先民为了从大自然中汲取力量的，所以才纹一些猛兽虎豹，现在一些古老的部落还不是用花纹涂脸么。”
袁思雨无奈，这小妮子情根深种，怕是劝不回来了，秦大哥，我尽力了啊……
寨民很热情，二女在随意拍照，游览风景，哪怕打扰到他们生活都不介意。邹井犴得干活，没法随时陪伴，专门给她们安排了堂兄弟做向导，为的就是让他们开心些。
她们走远后，一位老者走了过来，穿着与寨民不一样的服饰，手上是色泽明亮的骨串。
“狡，好久没见过你这般开心了。”
“图爷爷，有事需要我做吗？”
邹井犴对这位老者很尊敬，跪下双手贴在额心，拜倒磕头。
这个大礼，老者似乎习以为然，将他扶起后微微一笑：“我们世世代代居住在盲牙山，继承盘瓠神的遗志，守护着大山和土地。但是守护者是需要勇气和实力的，茅山丹会，你为何没去？”
邹井犴沉默。
片刻才道：“去了那里，会混淆我的信仰。”
老者哈哈一笑，摇了摇头：“狡，每次历练，才会更加坚定你的勇气和信仰。黑盘瓠赐福的勇士，是坚定且无惧的。你到底在怕什么？”
邹井犴茫然道：“可是图爷爷，我看过寨子里的记载，曾经有前辈去茅山走阴，他所见到的阴间，和我们祖先记载的都不一样！那个先辈最后发疯了，我害怕我去了后，会觉得我们祖先是错的！”
“傻瓜，都是虚妄幻境，哪有真假。”
邹井犴不理解。
图爷爷却低声道：“你相不相信，阴间比阳间的地域还要大，汉人的阴神在酆都，而苗人也有自己的阴神存在于阴间。不光如此，那些东夷、西蛮也有自己的神邸。共存于那里。”
邹井犴一怔。
图爷爷说的有错吗？
似乎……很合理啊！
图爷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不去也好，我听说那只转世的黑盘瓠，和茅山道子对上了，你不去，也避免卷入争端。”
“秦昆？他和徐法承起冲突了？”邹井犴意外。
“格局没有那么小，是秦昆代表的扶余山，和徐法承代表的茅山。就像当年杨慎和方阎天之争一样。若不是方阎天当年咄咄逼人，他也不会输得那么惨。之后几十年的生死道，大家只知道杨慎，谁还听过阎天道君的大名？”
图爷爷追忆起那段时光，浑身兽骨随着情绪抖动起来，化作一团恶犬虚影存在的一刹那，又消失在空气中。
邹井犴觉得自己还是对生死道了解的太少了，外面的世界，那些争斗和矛盾，都让他很困惑。
不过没关系，他的职责，就是守护大山和森林。
“图爷爷，五巍山那里还需要人吗？”
“不需要，那棵老树精可以将那些家伙镇压。据说最近一段时间，五巍山不太平，似乎有邪物要放那些家伙出来，你一个人待着，也无济于事。”
邹井犴点点头，图爷爷呵呵笑道：“不过倒是可以去看看，听听老树精点拨几句，也是有益的。”
第868章 一口阳泉
茅山丹会，走阴已经结束。
下来的流程是合丹。
这几天，大家逐渐恢复，没了之前紧张的情绪，茅山三玄剑闭关炼丹，据说此次从阴间带走了十七只鬼王，鬼将半百，可谓收获丰富。
十八狱鬼王气焰被压，酆都似乎也得了好处，晚上送来的‘阎君笺’上，说再派一些阴差来阳间，力求阴阳相安，阴魂不扰阳人。
……
后山深处，有个温泉，旁边的洞府就是茅山三玄剑炼丹的地方，秦昆从来都不知道，山中未开放的区域还有如此福地！
葛大爷泡在温泉里，老脸腾现红光，画皮仙用毛巾捂着脸，舒服地唱起小曲。老太岁枯皮瘦骨，一个劲的傻笑。旁边是个油腻的大和尚以及乱禅寺住持铁禅，铁禅两个眼珠看向不同方向，不停地给大和尚的光头上淋水，大和尚也不生气，呵呵直笑。
秦昆拘束地泡在他们中间，一脸尴尬。
这里面最年轻的铁禅，也70多了，其他人年纪更大。
放眼望去，老年温泉团里多了个自己，非常突兀，这群家伙年纪加起来，足以让大清从立国到灭亡了，为毛今儿泡温泉要叫上自己？
“贫僧净严，见过扶余山当家的。”
油腻的大和尚，看样子才六十多岁，秦昆连忙躬身回礼：“不敢不敢，圣僧叫我小秦就好……”
今天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油腻和尚，就是传说中的圣僧，净严和尚。
那个未曾和杨慎交过手的生死道耆宿，传闻年纪和画皮仙晁震一样，但这模样，说60岁也有人信啊。
大和尚脾气很好，说话不爱打机锋，或者说根本不怎么爱说话，秦昆很喜欢这种性格。
“之前杨施主北镇萨哈廉，东阻五柳川谷，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可惜意外身陨，乃我生死道大不幸。”
大和尚感慨，缺牙的老太岁嘿笑：“你是偷着乐吧？就你没和杨慎交过手，保持着不败战绩一直到现在，是不是功德圆满？”
晁震撇撇嘴：“这秃子太贼了，当年华夏内忧外患，杨慎为联手抗外地，着急树立生死道地位，连挑九省十八地，就这秃子借口请了顿饭，把事情绕了过去。我还给杨慎唱了个戏，他怎么就没放过我？”
“晁老魔，杨慎还给你剃过头呢。”
“说的没给你剃过似的？”
“也剃了，但这秃子不用剃头啊。所以杨慎这不是欠他的么。”
“日你个仙人板板，这也能欠？”
老年人的话题秦昆插不上嘴，民国年间的峥嵘岁月再辉煌秦昆也难以恭维，于是借口要离开。
“干什么去？”葛大爷龙眉一挑，问道。
“我堂堂年轻人，自然去年轻人待的地方……”秦昆小声道。
葛战骂道：“不识货的东西！这是‘涌灵泉’，阳气大补，等闲人难得一泡。地脉阳泉里，天下第一温泉是长安‘华清池’，西周就存在，当时名为‘星辰汤’，传说四口泉眼乃星辰辉映、地脉滋养而生，一个粗皮农妇都能在那里泡出冰肌玉骨来，可惜在唐玄宗‘三秋之乱’后毁了。现在能补得上阳气的，就两处，一是日喀则的‘康布药泉’，另一个就是‘涌灵泉’。”
秦昆瞪大眼睛，还特么有这说法？
虽然葛战是大老粗，但同属道家一支，也是懂养生的，听葛战普及了泡温泉的好处后，秦昆没想到门道这么多。
现代医学上将泡温泉养生归结为平衡体内酸碱，洗涤酸性废物，促使细胞运动，放在道门中，用平衡阴阳二气也说得过去。
毕竟细胞活跃，也是阳气滋生的表现。
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洞开聚天地阴气，这口阳泉在否（pi）泰交汇之时，抵抗阴气入侵，会自动补足阳气与天地阴气抗衡，所以阳气是一年里最旺的时候，七月十六，鬼门关闭，泉水阳气喷涌到达顶点，每年的今天泡泉水才是最佳的时机。
今年茅山待客，请来这么多耆宿，大多数老家伙，都是图着泡泉水来的。
“难怪这水里待着这么舒服……”
泡完温泉，毛孔舒张，四肢通泰，秦昆腰间缠着毛巾，骨骼噼啪作响。
山林间，秦昆恋恋不舍地离开，回到扶余山。
“昆哥，泡温泉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