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唯有这里,才能暂时逃离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的辖制,稍微喘口气缓解。不幸的是,随着松懈时间越长,长久积攒下的压力回弹更明显,消极情绪变本加厉。
程奕不满足于如此短暂的自由。
程奕很清楚,他从新加坡到法国,只不过从一个精心打造的鸟笼,挪到另一个笼中。
养雏鸟的人似乎颇有心得,知道将“鸟”关押在原地太久,会容易把它逼疯,偶尔松弛有度,犹如放风筝有风时松手,无风时紧锢,这样风筝永远飞不离掌心。
程奕扯不脱绳索,于是他决定,烧毁那条线。
他在最东面的阁楼,制造了一场火灾。
那儿正是他父母的卧室,或者更确切说,是滋生邪恶、情|色交易的温床。
火势起初并不迅猛,飘逸出的丝缕浓烟很快引起庄园内佣人们的警惕——这里位于马赛郊区,山峦间根植错落有致的白橡木林成群,若是火势蔓延,直升机救火也不管用。
佣人立即放下手里工作,赶去扑火,这时事先铺就的化学粉末发挥作用,连二亚硫酸钠加热燃烧,遇水后释放出高浓度含硫易燃气体,当气体密度积攒到一定程度——
最靠近火源的人在闻到刺鼻气味时急速退出!
下一刻,“嘭!”
轰然爆鸣声中,小型火灾成了爆炸现场。
火舌瞬间舔舐三尺高,卧室被熊熊火焰焚烧,墙壁龟裂,尽管无人受伤,爆炸产生高浓度有毒气体,造成眼睛,呼吸道黏膜损伤,佣人们呛气逃离,因含硫气体流泪咳嗽不止。
混乱之中,程奕趁此间隙,钻进无人看守的车库,找到一辆专门用于从外采买货物的越野车。这枚车钥匙曾在数天前遗落,当程奕完成仿制后的第二天,又悄悄地被主人“意外”找回。
他没学过开车,此时不过十四岁,处于脚面刚好能够到踏板的半长不短身量,在鼓捣一番后大致掌握如何驾驶,程奕踩下油门,率性开着车,一股气从南法往东一路直开。
不想停。
没有目的地,只有眼前的公路。
看不到尽头的感觉如此美妙,无拘无束的空气鲜活无比。
一个晚上的时间,片刻不停歇,从马赛驶入瑞士境内,汽车半路没油,程奕丢下车,将它扔在旷野公路边上,等着哪辆经过的拖拉机借机拖走。
毗邻意大利的边境,是阿尔卑斯山区的马特洪峰山,他在这住了两天,险峻山脊和三角独特的山形结构使马特洪峰成为著名的滑雪圣地,程奕幸运地结识到一群登山客。
他们来自欧洲各个国家,因滑雪爱好结伴到此地,进行为期一周的高山滑雪项目。在瑞士靠近阿尔卑斯山地区,讲法语比德语和意大利语更常见些,他们在沟通之后,得知程奕孤身一人,都很惊讶,因为他实在太年轻了,还是个孩子。当随后听到他同样擅长高山滑雪,诧异之余,他们高兴地邀请程奕住进了半山腰帐篷。
程奕和他们每日从山顶滑雪,一次不慎意外坠崖,突刺出的尖石丛擦破胸膛,差点捅出个窟窿,要不是躲避及时,险些丧命山谷。
搜救队很快将他送下山,在附近医院抢救。
闭眼时,他在阿尔卑斯山谷,厚重积雪埋没了身体。
当睁眼醒来时——
却是在熟悉的卧室内。
房间天花板正中心,是一枝皎白色水仙,图案由顶级艺术家设计而成,艺术家成名之作以水仙花为创作主题,才华横溢,却年纪不到三十患上严重抑郁症,自杀在画室。
程奕起初无比镇定。
他向往日一样起床,但被绷带缠绕的残破身体,牵扯住动作。
程奕很快明白,自己一定错过了什么。
那两天出逃带来从所未有的美好体验。程奕自然知道被抓回去的后果有多残忍,但站在山顶的那刻,皑皑白雪纯净无暇,冰冷刺骨的空气清冽无比,他第一次感受到无所制约。为了这股解脱,他愿意付诸生命,只要有这两天的回忆,承受再残酷的代价也值得。
可是,命运和他开了一个玩笑。
当程奕还没来及回味时,就被意外夺走了珍贵的回忆。
他一无所有,是个最贫穷的乞丐。
此刻就连最后一枚硬币,也被人索取。
滑雪遇难后,他失忆了两天,记忆停留在策划火灾之前。
当看见庄园东面被烟熏漆黑的尖顶房屋时,程奕表情凝固在脸上。
困惑、惊恐、恐惧……瞬间扭曲了面孔——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在预想中会发生的事,已经出现?!
他还没逃出去,火灾爆炸就发生了?
如果发生了,他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谁能告诉他?!
谁能,告诉我……
周围一片死寂——
没有人为他解答。
佣人们不约而同缄默噤声。
并且很快,他们都消失了。
而来自父亲的怒火才刚刚降临。
庄园内的原先雇佣人员全部辞退,换上语言不通的非法移民——当时中东、北非正暴发难民危机,受难者如海潮般大量涌入东地中海地区,法国南部城市同样接纳了许多非洲黑人。
他们生性懒散,无所事事游逛街头,经常与当地居民冲突滋事,没有人敢聘用他们。
程世中派管家到旧港码头找到一批寻求工作的黑人,他们现在简直市面上最低廉的劳动力,薪资提得很低,温饱是最大的问题。只要满足吃住,一切好谈。
因为先生不懂法语,以往庄园内以中国人居多,即使是欧洲人,也至少要求会讲英语。
过往程奕从不认为沟通费事,如今却正在遭遇语言障碍,整整一个月,他无法与新佣人沟通,偌大庄园内找不到一个可说话的人,压抑隐忍快将人活活逼疯。
所有对外联系方式被切断,网路信号阻隔。
他被困在庄园内,不明白自己缺失的那两天发生过什么,惊恐未定之余,能给他解答的人却全部离开。
没有什么,比抛弃更可怕。
那段时间,程奕沉默地像个哑巴,不言不语。
但这还不是最坏的。
隐隐抽条健壮、往成年男性方向发展的少年身躯挺拔,青涩中又富有肌肉感,再加上出色的外观长相,即使在不同审美风格的人群中依然享有极大魅力。
那群黑人起初以为在庄园需要种植劳作,但后来发现这里实在清闲,他们只用修剪草坪、打理白橡木林等轻体力的活,空闲出的精力无处排解。
渐渐的……不知不觉间,他们的余光瞟向了这所庄园的小主人。
其中最大胆的那个,叫作胡斯。
他最先向程奕表现出兴趣,在遭遇对方震惊、恶心的神色后,他们仿佛得到了另一种趣味,以打发无聊沉闷的庄园生活。
有人开始对程奕做出一些欺侮、饱含性暗示的动作,而当程世中从管家那知晓一切后,却故意默许,佣人们的行为开始愈发放纵。
每天清晨,通往主人居住卧室的楼梯上,残留液体痕迹;食物摆盘成难以下咽的形状,晾晒在草坪的衣物、被单莫名其妙失踪,隔几天后,又会出现在家中的某一个角落……
管家始终袖手旁观,他是程世中为非作歹的帮凶,只有在事态即将脱离掌控时,才会出手调和,避免发生某种不可挽回的结果。
管家将尺度把控得分毫不差,一如程世中所期望的那般,让程奕的神经时刻绷紧,催折精神防线,使他乖顺、徒于反抗,却又爱惜地不愿让孩子收到一丁点儿身体上的伤害。
这个男人身行力施,让程奕永远记住那次深刻的教训。
——这是不听话的孩子,违逆父权的代价!
以至于那段时间,程奕只有在自己的卧室内,才是确保安全的。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房间,不吃别人做的饭。深夜听见些微动静,瞪大眼睛彻夜无法入睡,长期的精神压制使他无形中改化,变得易怒、狂躁和暴戾。
当程奕忍无可忍,将起哄最过分的黑人摁在壁炉前烧红的木炭上,燃烧蛋白质的焦臭味钻进鼻尖的那一刻,程奕猛然意识到,他俨然成为父亲的另一个翻版。
一瞬间,浑身僵冷如石。
胡斯捂着半边灼烧至血肉模糊的脸,疼得满地打滚,旁边的人僵持在原地,眼神又惊又恐,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程奕缓缓松开手,退后两步,打了个寒颤。
寒气直入骨髓。
作者有话说:
别锁了别锁了…
真删了啊
程奕失忆时,换个比较浅显、平常化的类比就是:你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期末考完后,你睡醒发现自己记忆还停留在期末考试前,一切痕迹表示你已经考完了,但你对试题毫无印象,然而周围同学们告诉你,从始至终都没有这一场考试。非常割裂。
童年阴影加载50%,程奕父亲是真的变态,大家受不了的匆匆跳过吧
第61章
有人在抚摸他的脸颊。
轻轻摩挲,划过一寸寸白皙皮肤上,反复流连。
亲昵,又温柔。
细究之下,耐心的表象下隐隐夹杂一丝急切,饱含兴奋和情|欲意味,蠢蠢欲动。
如同狮子杀死羚羊,用力拧转咬断脖子,颈动脉迸射出新鲜可口的血液,带倒刺的粗砺舌头缓慢舔舐过伤口。
一下、一下。
没有人会以为这是温情,而是逮捕者进食前的讯号——
它迫不及待想要将猎物拆吃入腹。
……
程奕面寒如冰,眼神阴冷地能冻出冰渣子。
被触摸后的地方汗毛耸立,胃腔剧烈翻腾,恶心得直要把吃进食物吐出来;他咬牙切齿,拳头紧攥到手臂突起青筋,恨不得将这群胆敢觊觎自己的禽兽,一个个抓到跟前,打得他们血肉横飞,亲手折断每一根骨头!
可是,很快。
程奕惊恐地发现,自己被禁锢得动弹不得。
奋力挣扎,但始终有股无形的力量牢牢把持住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手越来越近,步步逼近,伸向他的——
那一瞬间,汹涌怒意冲垮一切,程奕猛然震裂束缚,腰腹收紧,一把攥住那胳膊将人反压身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