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子这一问出口,皇帝震怒之余,一时竟有些愕然,喃喃自语道:“英雄……造时势?”只见得一子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朗声说道:“道生万物于鸿蒙,其间种种,诸如天地日月、乾坤阴阳,皆为两两持反相对,是为道之玄妙。由此而寓,时势既可造英雄,英雄亦可造时势!”
说着,他直面眼前的皇帝,全然不见什么高下尊卑,旁若无人般地侃侃而谈道:“周之姜尚,天下江山三得其二,方以正义之师伐纣功成,时势造之也;汉之张良,楚军屡胜而兵骄粮竭,方借韩信破强弩之末功成,时势造之也;蜀之孔明,虽支手补天续命于汉,却终陨落五丈原而功败,不敌时势也;今之青田,前朝异族暴政自溃,汉人举火焚天而告功成,时势造之也。以上诸君,皆为时势造英雄,不值一哂!”
“然齐之田单,以一孤城复齐之七十城;楚之项羽,以三户亡秦之千万世;晋之谢安石,棋间破敌续命于晋;宋之虞允文,书生持剑救国于宋。以上诸君,是为英雄造时势,有逆天改命之能、立偷天换日之功。而今恒王军中自称‘逃虚散人’者,便是此辈,且犹有过之。”
说到这里,得一子的话音渐渐变得空灵缥缈,意味深长地说道:“此人无名无姓,无亲无故,来如风生水起,去如烟消云散。天地为之爪牙,苍生为之奴仆。能杀人于无形,能诛心于无声,却决不会留下丝毫踪影,让那些庸碌的世人窥探到任何痕迹……”
随后得一子的声音再次拔高,向眼前的皇帝厉声说道:“……逢本朝开创之初,原是分久必合、民心思定之时,此人竟能以一己之力设计做局、祸乱天下,到今日挑动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成势在必得之局,如此智计手段,虽古之谋者所不能及也。为今之计,纵然是姜尚张良复生、孔明青田在世,抑或田单、项羽、谢安石、虞允文之辈齐至,也无法逆他之势、破他之局,又何况是你这么一个白丁皇帝,竟然还敢在此大放厥词!”
要知道当今皇帝生性凉薄、杀戮极重,可谓妇孺皆知,十多年间哪有人敢拂逆其意?更别说似得一子这般当面训斥辱骂。在场所有人惊骇之余,皆为这个俊俏小道士的言辞所震,竟无一人出声喝止。卧榻前的皇帝终于渐渐回过神来,目光中杀意大盛,勃然大怒道:“狗屁!你……”话未出口,得一子已开口打断,冷笑道:“你猜的一点没错,此时此刻,天上地下四海八荒,便只有我能击败此人,从而破局逆势,挽救你一手开创的江山社稷——否则,城,必破!国,必亡!”
面对得一子咄咄逼人的言辞,皇帝又是惊愕半晌,到底还是镇定下来,随即怒笑道:“你?你又是什么人?难不成你还能胜过孔明青田之辈,也是一个能造时势的大英雄、大豪杰?”
不料皇帝这话出口,面前的得一子突然放肆地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不屑,直听得在场众人心头慌乱。皇帝连问几次“你笑什么?”他也不作理会,兀自大笑不止。直到一旁的谢贻香上前拉扯得一子披裹的斗篷,他才骤然停止笑声,继而将双眼往上翻起,令原本那对灰白色的瞳孔径直转入上方眼皮内,同时从下方眼眶里升出一对血红色的瞳孔,直视面前的皇帝,高声说道:“世人皆蝼蚁,此人虽出类拔萃,亦属其类,并无区别!而我却非凡人——是天、是地、是道、是神!”
伴随着得一子当众亮出他的“双瞳”,纵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当今皇帝,也被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退后两步,重重坐在身后卧榻上。
正殿内的一众侍卫见状,更是面色惨白,相继发出惊呼声,虽有徐公公尖着嗓子撕喊道:“护驾……这是妖孽……妖孽!护驾……”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就连一旁的谢贻香也是惊惧不小,如今她虽已知晓得一子的双瞳乃是用什么“玻璃”暗藏于眼中,从而搞出的骗人伎俩,但再次亲眼目睹,还是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只见得一子用他那对那对血红色的瞳孔凝视卧榻上的皇帝,似乎已将他的内心洞穿,用低沉而缓慢的声音说道:“如今之势……是信我、用我,还是逐我、杀我,全凭皇帝一念决断……既然你一步一步坐上这把龙椅,靠的便是‘决断’二字,那我相信……今日的你,也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皇帝被得一子突然转的双瞳所摄,又被他这一连串惊世骇俗的言辞所迫,已然方寸大乱,只能颤抖着一条虚抬的右臂,指着眼前这个目生双瞳的俊俏小道士。此时正殿里的一众侍卫终于回过神来,急忙在徐公公的吆喝下向前涌上,拔出明晃晃的腰刀将得一子围在当中,却因未得皇帝旨意,不敢轻举妄动。但听得一子再次开口,向皇帝厉声逼问道:“回答我!是信我、用我,还是逐我、杀我?回答!”
话音落处,惊怒中皇帝随之开口指着得一子,说道:“你……你……你……”却终于没能说出下文,显是拿不定主意、做不出决断。如此一来,整个寝宫正殿里顿时陷入僵持,所有人既不敢动作,也不敢说话,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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