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此时突然现身于石室门口之人,自然便是得一子了。伴随着他这一上前喝问,石室中那条诡异的“血龙”顿时消散开来,化作带血的浊水流淌一地。紧接着便有一阵不男不女的怪笑声自石室当中那口古井里传出,用尖锐的嗓音说道:“小贼,别失八里一役让你侥幸逃脱,不想今日竟自行上门领死,很好……很好……”
话音落处,一道漆黑的身影已从井中缓缓升出,却是一个身穿黑衣的胡人老者,右臂上绕着一条长长的软鞭,正是神火教五行护法之一、曾在天山墨塔外追杀过得一子和谢贻香二人的积水尊者姬玄渊。可想而知,对方之所以能够凝聚井水化龙杀人,原来竟是这位积水尊者的看家本领之一。
眼见神火教的积水尊者现身于此间,得一子却不见丝毫惊讶,眉宇间反而露出一起欣慰的神色,自言自语般说道:“能够叫你驻守于此,那个家伙谋事果然是滴水不漏、算无遗策。不过这样也好,神火教里还算智勇双全的积水尊者既已亲自出马,可见他于此间的布置已再无其它后手……嗯,此局胜负,便在今夜已然分出!”
对面的积水尊者却听不懂他这番话,盛怒之余,整个人已从井中跃出,右手软鞭如流水般环绕飞出,往得一子身上笼罩而去,要将这个诡计多端的小道士擒下再审。谁知软鞭离对方身体尚有数尺距离,便仿佛碰上一道无形气墙,灰溜溜地弹了回来。不等积水尊者细想其中缘由,得一子已冷冷说道:“蠢材,我既然敢来,当然带有打手!”
话音落处,这间三丈见方的石室中已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白衣青年,背负着半截战阵上所用之长刀。以积水尊者的修为,竟也没能察觉到这人是何时何地、用何种方式进到此处,惊骇间不禁脱口喝问道:“先竞月?”不远处的先竞月微一点头,淡淡地说道:“束手就擒,可保性命。若逼我出刀,你必死无疑。”
话说当年玉门关外一役,神火教的积水和明火二尊者曾同时施展各自的绝招“焦土狼烟”和“玄色染天”,以“五行相克”和“五行反悔”之力向先竞月联手发出绝杀一击,却被先竞月从容破去,还险些命丧于对方的一招“独劈华山”之下。如今且不论积水尊者只有孤身一人,单说先竞月在恢复功力之后日益精进,修为早已今非昔比,积水尊者今夜既已被他撞见,确实如他所言,便只剩束手就擒这一个选择,否则便是横尸当场。
然而眼前这位积水尊者到底不负“老谋深算”之名,逢此绝境,竟能立刻冷静下来,阴侧侧地冷笑道:“姓先的,我虽非你敌手,但要在临死前拉个垫背的,倒也不难……”话还未说完,他手中软鞭已再次探出,却是往得一子头顶上方扫去,鞭影过处,一团若有若无的乌云已凭空凝聚,在顷刻间变得无比浓郁,几欲挤出水来,从而将得一子笼罩其间,正是他赖以成名的绝招“玄色染天”。
先竞月虽然早有防备,却也没料到他竟是向得一子这个全然不会武功的鬼谷传人猛下杀手,不禁微感诧异。但对于如今已是“十二流转、八脉齐通”至境的先竞月而言,积水尊者这点手段早已犹如儿戏。这边积水尊者的软鞭刚一挥出,另一边先竞月已踏上一步,左手一探,便将积水尊者这条软鞭毫不费力地夺了过来,随手丢在一旁;与此同时,先竞月右臂垂直劈落,以空手攻出一招“独劈华山”,杀气过处,当场便要将积水尊者从中分作两片。
不料积水尊者甚是狡猾,如此局面之下,攻向得一子的软鞭竟是一记虚招;软鞭刚一被夺,他左手已顺势往旁边挥出,反手一掌劈向石室角落里那个被吓得痴傻的妇人。如此一来,先竞月这招“独劈华山”虽能成功击毙积水尊者,却已来不及化解他劈出的这一掌,劲力所至之处,定会将那妇人打得脑浆迸裂。
先竞月到底心存仁义,自不愿看到那妇人横死,只得将劈落的右臂稍做倾斜,从而令劈向积水尊者头顶这招“独劈华山”变作劈向他左肩,抢在他左掌发力之前,将积水尊者整条左臂齐肩卸下,从而救下那妇人性命。
然而积水尊者赌的便是先竞月这一份妇人之仁,趁着他旧力使尽、新力未生的这一刹那,强忍断臂之痛,整个人又重新跳回石室当中那口古井,顺着那根无穷无尽的铁链便往深处滑落。
要知道早在数月之前,积水尊者便随公孙莫鸣、宁萃和明火尊者三人暗中潜入金陵城,只因奉了身为流金尊者的言思道密令,这才孤身潜伏在张瘸子开的这间茶馆附近,暗中看守着这口深藏地底的古井。他虽不知言思道这一安排有何用意,也不知这口古井中究竟藏有什么玄机,但经过数月间的观察,也知这口古井诡异得紧,似乎直通极深之处的地底暗流。眼下自己既已被先竞月堵在这间石室里,反正左右也是一死,倒不如跳入井底深处,说不定还能凭借自己最为擅长的驭水之术寻得一线生机。
从积水尊者突然猛下两记杀手,到先竞月出手连救两人,这一连串变故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此时眼见积水尊者跳入井中遁走,一旁的得一子这才回过神来,急得大声喝道:“不可!绝不可让他跑了!否则便是功亏一篑,全盘皆输!赶紧……赶紧追!”先竞月虽不知其中因果,但也深知此间之事必定非同小可,当即抢上一步,伸手握住垂向井底的那根铁链,整个人就此入定,再无半分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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