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日在峨眉山上和玉门关外,先竞月和宁萃曾有过两次照面,所以也算半个熟人。然而自玉门关一役,她唆使赵小灵重新出任神火教教主一职,恢复了“公孙莫鸣”这个名字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此时眼见宁萃突然现身金陵,而且听她的言下之意,分明竟是冲着自己而来,先竞月不禁微微一惊,脱口问道:“你是宁慕曹的女儿?”
只见宁萃已举步上前,径直来到先竞月桌前。听到这话,她不禁冷笑道:“宁大人身为当朝丞相,家中自是妻妾如云,便连他自己也记不清膝下有过多少子女。若非此番要和亲军都尉府的副指挥使大人攀上这门亲事,恐怕这位丞相大人也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庶出的女儿流落江湖。”
先竞月一早便从谢贻香口中得知,眼前这位出自普陀山潮音洞的江湖女子,其实与当今丞相宁慕曹有些瓜葛,似乎是宁丞相的远房亲戚,谁知她居然是宁丞相庶出的女儿,倒是有些出人意料。再联系昨夜叶定功向自己提及的亲事,说宁丞相有意要将膝下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许配给自己,自然便是指这个“撕脸魔”宁萃了。
想到这里,先竞月已经明白了宁萃的来意,显是因为这桩婚事而来。当下他正待开口解释,不料桌前的宁萃趁他心神微弛,突然脸色一寒,手中油伞毫无征兆地合拢疾刺,径直往先竞月口中插入。
话说当年宁萃在金陵城内行凶作案,便是以油伞伞尖刺入受害人口中,继而撑开油伞,震破对方脸颊,这才落得“撕脸魔”的名号。此时她故伎重施,这手杀招自是老辣干练,再加上又是近距离突然偷袭,即便是先竞月也有些措手不及,只得捏起桌上的酒杯,反手一扣,杯口正好套住宁萃的油伞伞尖,从而挡下了宁萃这势在必得的一击。
宁萃一招落空,心中也是惊骇不小。原以为趁着这位鼎鼎大名的“江南一刀”手中无刀之际,自己这招“海天穿云追”纵然杀不死他,至少也能攻他一个措手不及,从而占据先机。不料先竞月仅凭一只小小的酒杯,便云淡风轻地挡下了自己的油伞,可见自玉门关外一别之后的大半年时间里,已经达至“十二流转,八脉齐通”之境的先竞月居然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一身修为变得愈发炉火纯青。
幸好宁萃本就天资聪慧,随公孙莫鸣重归神火教后,不但研习了多门神火教绝学,又得教中积水、明火和落木三大尊者的指点,武功早已今非昔比。眼见一招无功,她立刻改变力道,一柄油伞已在掌心飞速旋转起来,以伞尖猛钻先竞月的酒杯杯底,正是神火教“摩诃般若杖”里的诡异招式。
然而她油伞的攻势虽猛,却始终无法钻破先竞月手里这只普普通通的青瓷酒杯;任凭宁萃如何发力,所有力道都犹如泥流入海,尽数消弭在了这只酒杯之中。宁萃惧意一生,深知自己和这位“十年后天下第一高手”实在相差太远,当即只能按下伞上机簧,“噗”的一声撑开油伞。如此一来,借着开伞时的气流扑动,她已从酒杯中抽回自己的油伞,连人带伞退开三丈。
看到宁萃能在自己手下全身而退,先竞月也不禁暗暗喝彩,说道:“只此一招,你的武功便已不在我师妹之下。”宁萃心有余悸,一时竟不敢分心答话,急忙撑伞护身,摆开“海天垂云翼”的守御之势,生怕先竞月乘胜追击。
伴随着两人这一交手,整个“印月楼”的二层顿时哗然开来。要知道眼下正值午时前后,楼上楼下皆是吃饭的客人,看到这两个年轻男女当众动手,楼上的客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好些怕事之人更是匆忙结账离去。
当下先竞月也不从椅子上起身,只是淡淡地说道:“丞相门第,在下实不敢高攀。所提亲事,也并未答应。”谁知宁萃却不肯罢休,冷冷说道:“阁下一日不死,宁慕曹便一日不会断绝此念!莫说我早已心有所属,即便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绝不屈身事贼,嫁给你这个狼心狗肺之人!是以今日便是血溅此间,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这话直听得先竞月眉头深锁。他和宁萃虽然相交不多,却也知道这女子工于心计,就连师妹谢贻香也几次三番折在她的手里,又怎会因为区区一桩八字都没一撇的婚事,便要和自己拼个你死我活,做自寻死路的鲁莽之举?
他略一思索,立刻便已想通了其中缘由,当即解下背后的偃月刀,扬声说道:“公孙教主既然来了,便请现身一见。”
话音落处,只听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却是这座“印月楼”的屋顶径直破碎,裂开了一个丈许方圆的大洞,直吓得楼上其他客人连声惊呼、抱头便跑。
而在纷落的瓦片碎木中,一道蓝灰色的人影已经飘然落下,稳稳立在先竞月和宁萃之间,却是个粗布麻衣的年轻男子,满脸质朴之色,看模样也就二十多岁年纪,正是当日逃离天山墨塔的“小龙王”赵小灵,也便是今日的神火教教主公孙莫鸣。
眼见神火教教主果然现身于此,先竞月微微一凛,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抱拳说道:“公孙教主别来无恙。玉门关外相救之恩,先竞月不敢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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