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第三张竹椅上的虬髯屠夫已放下手中把玩的牛刀,向厅堂当中的得一子大声说道:“‘鬼谷’、‘黄石’二门,皆是源自春秋战国年间,之后千百年来或亲或疏,也算互有来往。而老朽之所以称呼道长为‘故人’,倒并非只因‘鬼谷’、‘黄石’二门之渊源,乃是因为你我确乃实实在在之故人。”
首席上的年迈妇人随即接口说道:“如此看来,想必道长是还不知这段往事,自然是易兄易老先生、也便是道长你的师父并未向你提及。实不相瞒,‘鬼谷’、‘黄石’二门传至今世,因为当年的一次偶然的相遇,老朽居然有幸能以《黄石天书》传人的身份,与易兄这位当世‘鬼谷子’结识,甚至还因此成为莫逆之交,私底下有过不少走动来往。”
然后是第五张竹椅上的田间农夫说道:“话说那还是一十七年前的中元之夜,老朽孤身作客鬼谷,恰逢易兄刚从外面捡回一个未满周岁的男婴,通体雪白,身如玉雕,只可惜一对瞳孔却呈灰白之色,与常人大不相同,是以显得有些美中不足。正好当时继承易兄‘横’之一脉的鬼谷传人,由于在西域与高人斗法时不幸身亡,以至门下‘纵横’只余其一。易兄见这男婴骨骼非凡,于是便动了收徒之念,打算将他收为自己的关门弟子,成为鬼谷门下的‘死’之传人。”
末席第六张竹椅上的采药童子也说道:“依照易兄当时的说法,这个未满周岁的男婴出现在中元鬼节,乃是一年之中离‘死’最接近之日,无疑正是天赐鬼谷的‘死’之传人,日后成就必定非同小可。谁知易兄门下的大弟子、也便是继承‘纵’之一脉的鬼谷传人,因为早已参透‘生’之法门,能够预见未来之事,所以当场阻止易兄收这男婴入门,并声称这男婴乃是不祥之身,极有可能是妖邪之物,他日甚至还会给中原大地带来一场毁天灭地的劫难;就算不趁早将其除之以绝后患,也绝不可以将他收入鬼谷门下。”
接着是第四张竹椅上的刺绣少女柔声说道:“于是师徒二人因此争执不下,一个坚持要将这个男婴收入鬼谷门下,一个却说什么也不肯,极力反对自己的师父。当夜恰逢老朽做客鬼谷,到后来还是由老朽出面,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那便是遵照易兄的意思将这个男婴留在鬼谷抚养,其间也可将‘横’之一脉的所有本领传授于这个男婴,但名义上却不可将他纳入鬼谷门下,承认他‘鬼谷传人’这一名分。如此一来,易兄门下的大弟子才肯勉强答应,再不反对易兄收徒的决定,由此达成一致,终于化解了师徒二人的僵持。”
最后则是第二张竹椅上的年轻书生放下手中书卷,抬眼望向厅堂当中的得一子,缓缓说道:“想必道长也已猜到,一十七年前鬼谷中元之夜的那个男婴,便是如今的道长你。甚至就连‘得一子’这个名号,也是老朽当夜受易兄所托,特意替道长所取。正如《道德经》中‘道生一’之言,能‘得一’者,是为‘得道’也,以此为名,自当正其身、规其行、善其身,这恰恰也正是易兄和老朽对道长之期许。所以道长如今矢口否认自己‘鬼谷传人’这一身份,想必是易兄一直遵循了一十七年前的约定,一直没将道长正式纳入门下。然而话虽如此,道长却依然是货真价实的鬼谷传人,和老朽更是一十七年未见之故人。”
伴随右首席位上的六个男女合力说出这段往事,厅堂当中的得一子早已面无人色,一张脸更是由红转青,最后变作惨白一片,不见一丝血色。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也在不知不觉中接连后退,对方每说一句,他便后退一步,就如同先前的言思道一样,眼看便要重新退回左首边自己先前坐的竹椅前。
后面的谢贻香见此局面,心中也是惊骇万分。显而易见,对方所言多半丝毫不假,不仅一举道破得一子的师承来历,而且还以“青田先生”这一身份对得一子持了父辈身份,所以才会让得一子初步积分,当场心神大乱,终于节节败退。
要知道谢贻香第一次见到得一子,还是在江西境内的鄱阳湖畔。当时得一子孤身一人临湖祭奠,声称是要缅怀百年之后才会降生的一位圣人,惹得谢贻香一行众人莫名其妙,都以为这眉清目秀的少年是个疯子。之后则是蜀地的毕府命案,又在青城墨客布下的“断妄之阵”中和这个少年再次相遇,谢贻香才知道这少年原来竟是一个目生双瞳的小道士,仅凭一己之力便揭破了毕府里的层层玄机,从而拨云见日,令整件案子真相大白。谢贻香和先竞月当时便认定这小道士的本事不在言思道之下,对他的身份来历也愈发感到好奇。
待到天山墨塔一役,得一子陡然现身,与言思道正面叫阵,言思道和墨家巨子墨寒山一见之下,都一口咬定这小道士乃是鬼谷一脉的传人,也便是“湘西尸王”鲁三通和天涯海角阁的海一粟之前对谢贻香提到过的、能够化解她身上“鬼上身”症状的“鬼谷道”传人。对此得一子却始终没有承认,甚至直到方才还在否认,说自己“并非鬼谷传人,更不是什么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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