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子说完这话,不等谢贻香开口反驳,已再次沉声说道:“刀之锋利,并不在于出鞘示人,更不在于深藏鞘中,而在于将出未出之际,也便是方才那些烟火升空的刹那间。如今对方既已动手,彻底亮出了这柄刀,反倒是不足为惧。因为对方在东门外的动作,显然不足以对宁义城造成致命一击,那么这柄刀便只是一柄钝刀,甚至是一柄废刀!”
说到这里,他略一思索,又说道:“要知道恒王的军队昨夜虽然损兵折将,其实却只是皮毛之伤,哪怕只剩一两万大军,一旦率众强攻,我们依然毫无还手之力。只可惜那个家伙早已定下‘兵不血刃、不杀一人’的规矩,就算要改,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立刻做出调整,否则恒王的军队岂不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还谈什么聚拢人心?如今看来,既然对方暂时还不愿违背‘兵不血刃、不杀一人’的规矩,那么在这个规矩的范围之内,针对宁义城的任何举动便只能是隔靴搔痒;就算由那个家伙亲自出手,也不可能玩出什么新的花样。”
这一大番话听得方大人和谢贻香二人面面相觑,都是不明所以,那方大人忍不住问道:“敢问仙尊,眼下应当如何是好?”得一子冷哼一声,当即说道:“昨夜从城里揪出的奸细,应当有四十人左右。你这便叫人将那些奸细带去东面城墙上,无论死活,统统绑起来用火烤熟,再割下肉来分食给聚集在东门一带的百姓,让他们就在城墙上吃。哼,要和我玩攻心之术,那我倒要看看是宁义城里的百姓先熬不住,还是城外那些埋锅造饭的军士先熬不住。”
方大人听得眉飞色舞,大声赞道:“妙计!妙计!是该让城外的叛军好生瞧瞧,看看我宁义城里的军民是如何烹食人肉渡过难关,定要挫一挫他们的锐气!下官这就前去安排。”说罢,他连忙招呼起同行的军士,一路往宁义城东门方向赶去。
要知道城外恒王的叛军如今虽是占尽优势,但若是亲眼瞧见烹食人肉这等伤天害理之举,只怕也是触目惊心、气焰全无。谢贻香不料得一子竟会采取如此歹毒的应对之策,心中大生反感,却又不好干涉他的谋略,只能试探着问道:“难道我们当真不向城里的百姓发放粮食,还要让他们吃人肉?”
得一子嘴角露出一丝冷,还没来得及答话,便听远处又是一阵轰鸣响彻天际,循声望去,却是十几朵白色烟火自宁义城西面城门外腾空而起,当空绽放开来。
谢贻香和得一子都是脸色大变。若说方才自东面升空的青色烟火只是巧合,那么此刻自西面升起的这些白色烟火,无疑又是对应着五行之中西方之金的白色,正是和得一子昨夜开坛作法时的伎俩同出一辙。这便意味着城外叛军今日的动作,绝不仅仅只是在东门外烹煮食物引发骚乱,而是在宁义城的西门也有安排,甚至极有可能是在模仿得一子昨夜的调度,在宁义城的东西南北中五路皆有动作,这叫谢贻香和得一子二人如何不惊?
谢贻香不等西面天空中的白色烟火燃尽熄灭,已抢着问道:“他们这是要……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得一子的一张俏脸已在微微抽搐,随即冷哼一声,厉声说道:“邯郸学步,东施效颦!且去西门看看再说。”说罢,他便径直举步,谢贻香也紧随其后。两人刚行出十几步,那方大人也一路追了上来,却是他见西面的白色烟火升空,也知道西门有变,急忙吩咐众军士依照得一子的对策去处理东门的事,自己则扭头赶往西门查看。
一路上众人都是神色凝重,相互间也不多言。待到抵达宁义城的西门附近,便有守城军士前来禀告,说有一批难民逃难至此,约莫有六七百人之多,其间有老有少,自称是江浙沿海的百姓,因为被倭寇烧毁了家园,这才一路逃难至此,想要进城寻求庇佑。由于这批难民的人数太多,守城军士也不敢擅做主张,只得等候方大人的指使。
话说自从恒王叛军围城以来,但凡是有百姓想要入城,方大人都是一律放行,这却是他存有私心,认为宁义城里的人口越多,反倒对局势越有利。一来可以让恒王叛军有所顾忌,不敢当真令这许多人尽数饿死城中;二来被困的百姓多了,朝廷也不好坐视不理,说不定会想办法派来援兵相救;三来城中粮草告急,多放些百姓入城,往后当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最起码也能将他们当作守城军士的食物。所以才形成了宁义城“只进不出”的局面。
但如今聚集在宁义城西门外的这批难民,不但人数众多,而且又偏偏选择在此时出现,极有可能是恒王叛军设下的诡计。方大人早已将太守剑印交出,此时当着谢贻香和得一子二人的面,也不好擅自决断,只能望向谢贻香;谢贻香也是束手无策,又望向得一子。得一子略一思索,当即说道:“就算这批难民中没有混入对方的奸细,他们凑巧在此时出现,也必定是对方的安排,目的便是要扰乱宁义城,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他们进城。同时再调两百名弓箭手在东门严加防备,一旦这批难民有任何异动,立刻乱箭射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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