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围观众人此时都在聚精会神地听居星士讲故事,就在谢贻香对面的人群前面,有一个四五岁的汉人小男孩,穿着倒是普普通通,正瞪大了眼睛在听故事,手里还拿着半块吃剩的糕点。而在小男孩身旁,却有个色目人装扮的黑袍妇人,从头到脚都笼罩在黑袍之中,头上也裹着一曾厚厚的黑布,只在当中开了一条细缝,隐约露出一双眼睛。
若是在江南乃至中原的街道上见到这般打扮,路人肯定心生诧异,以为是夜行人或者歹徒,然而在这座半数人口都是色目人的兰州城里,由于各族风俗不一,穿着也是千奇百怪,似这般打扮倒也常见。只见那黑袍妇人分明没在听居星士讲故事,而是悄悄关注着身旁的小男孩,然后便从兜里摸出一块红色的糖,递到那小男孩眼前。
再看黑袍妇人伸出来的这一支手,也是笼罩在长长的袖子里,那块糖更是被她隔着袖子捏在手里。小男孩看到眼前出现的糖,不禁瞪了那黑袍妇人一眼,随即扭过头去继续听那居星士讲故事。那黑袍妇人收回手里的糖,却又从兜里摸出一块绿色的软糕,再次递到小男孩面前。这一次那小男孩竟是毫不理会,脸上还露出一丝厌恶之情,如此看来,自然是根本不认识身旁这个黑袍妇人。
却不料那黑袍妇人又在兜里摸索一番,第三次把长袖笼罩的手伸到小男孩面前时,她手中的糖已换成了一方黑色的手巾,径直捂住那小男孩的口鼻。不过刹那之间,那小男孩略一挣扎,顿时浑身发软,往地上栽倒。那黑袍妇人反应极快,顺势将小男孩抱进怀里,转身便往人群外而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那黑袍妇人的手巾上自然涂有迷药,分明是个熟练的老手。谢贻香虽然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一时间却还没反应过来,而围观众人此时都在听场中居星士的故事,根本没人注意到方才发生的这一幕。直到那黑袍妇人抱着小男孩出了人群,谢贻香才陡然惊醒,心道:“那妇人是个牙人?”
所谓“牙人”,便俗称的人口贩子,通常是去贫苦地方低价买来女子,再高价卖到大户人家或者妓院;当中自然也有买卖孩童之举,更有甚者,甚至不惜偷盗孩童进行贩卖,可谓是罪恶滔天,素来为世人所不齿。对此谢贻香虽然早有耳闻,却不料今日在这兰州城里居然亲眼见到,整个过程虽只在短短一刹那间,却当真可以用“惊心动魄”这四个字来形容。
谢贻香当即撞出人群,眼见抱走小男孩的黑袍妇人已经走到街角,正待上前擒拿,谁知却被人轻轻拉住,却是先竞月也从人群里出来,朝她缓缓摇头。谢贻香顿时明白师兄的意思,单是将那黑袍妇人擒住,不过是行一时善举,倒不如放长线钓大鱼,跟随这个黑袍妇人找出幕后窝点,从而将这伙牙人一网打尽。
当下谢贻香便强行按下心中怒火,和先竞月一同悄然尾随那黑袍妇人。那黑袍妇人虽然行得甚快,但脚下步履轻浮,分明不会武功;一路上倒是时不时地回头张望,显是极为谨慎。两人小心翼翼地跟在黑袍妇人身后,一路穿过兰州城里大大小小的荒僻的巷陌,渐渐来到城北的贫民区域。放眼望去,这一片城区都是贫穷汉人的居所,和两人先前见到的繁华景貌倒是有天壤之别。
随后又转过两条小巷,便来到一条偏僻的街道上,两旁的屋子几乎都紧闭着房门,只有几个稀稀落落的行人在街上懒散地行走,显得分外冷清;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肮脏的乞丐躺在太阳底下捉虱子。那黑袍妇人径直来到一间关着门的屋子外,又四下张望了一番,便将怀里的小男孩放在地上,伸手到兜里摸钥匙。也不知是因为她的双手裹在长袖里面,还是因为她心中有些焦急,手里的钥匙却始终没能将门锁打开。
恰巧就在这时,被她迷晕的小男孩似乎清醒过来,看见眼前陌生的景貌,立刻哭闹起来。那妇人吓了一跳,连忙丢掉钥匙,又从兜里拿出那方涂有迷药的手巾。远处的谢贻香再也按捺不住,当即飞身上前,大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此恶行,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话音落处,她的人已来到那黑袍妇人身旁,一伸手便扣住了对方拿着手巾的手臂。
先竞月见谢贻香终于出手,当下也正准备上前相助,忽然间只觉怀中一动,似乎是有人将手伸进自己怀中行窃。要知道他虽已武功尽失,但那份绝世高手的反应仍在,略一抬手,便已将行窃之人的手腕扣住。却不料对方分明身负武功,这边才刚被先竞月扣住手腕,立刻发力化解,像游鱼一样挣脱开去。
先竞月也不慌乱,当即侧身退开一步,定睛打量身旁的行窃之人,却是个脏兮兮的年轻乞丐。不等他开口盘问,原本躺在街边捉虱子的几个乞丐已同时围了上来,显然是那行窃乞丐的同伙,一行人合计共有六个,霎时间便将先竞月死死围在当中,看起来个个都是身负武功。
眼见突然生出这场变故,先竞月也不知这几个乞丐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那黑袍妇人的同伙。他不愿节外生枝,抱拳说道:“一场误会。”那个行窃乞丐却不肯罢休,顿时大喝道:“误会什么?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便可以随意欺负我们这些穷人了?”话音落处,另外五个乞丐齐声附和,同时朝先竞月踏上一步,将他挤在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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