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妩媚女子顿时一笑,说道:“贻香当真好眼力,想不到十多年不见,居然一眼便能认出你的潇姐姐,看来你那‘穷千里’的神通,可是愈发高明了。”
要知道已故的毕大将军膝下,合计共有两子两女,自毕长啸往下,依次还有二女毕忆潇、三子毕长鸣和四女毕忆湘。如今走进前厅的这名女子虽是个陌生面孔,可是谢贻香一见之下,却仿佛是突然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立刻知道眼前这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一定便是毕家的二小姐毕忆潇。
虽然幼年时前来毕府的那一段往事,此时的自己早已记不清楚,可是一看到的这位毕二小姐,刹那间便有一幕幕幼年时的场景,浮光掠影般地在脑海里闪现,继而生出一丝莫名的亲近。谢贻香心中暗道:“看来自己当时前来,倒是和毕府里这位潇姐姐最是亲热,所以才会留下如此深的印象。只可惜正如毕长啸方才所言,在毕叔叔过世之后,谢家和毕家之间便的确没有什么来往,所以时隔十多年,自己这才重新见到眼前这位潇姐姐。”
只见毕忆潇又向在座的常大人和宋参将问好,两人连忙起身回礼,她便持主人之礼,恭请大家就座,又让同行的丫鬟搬来一张小凳,在谢贻香的身旁坐下。她还未坐得安稳,便向谢贻香问道:“贻香,伯父的身子可还安好?记得他老人家当年远征漠北,在冰天雪地里奋战了大半年,由此患上风寒之症,不知这些年来可有复发?要知道似伯父这类风寒之症,最忌沾染性寒食物,鸭鹅鱼蟹,但凡是水里游的东西,一概吃不得,否则寒气入体,那可是雪上加霜。”
谢贻香连忙回答道:“有劳潇姐姐挂怀,家父身子还算硬朗,由于平日里注重保养,风寒倒也并未复发。只是……只是背却有些佝偻,到底还是老了……算起来,家父今年也已五十有二了。”这话出口,她心中顿时一酸。毕忆潇叹了口气,悠悠说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比起容颜渐老的美人,曾经纵横天下、意气风发的英雄豪杰,到了迟暮之年,其实更令人扼腕长叹。相比起来,家父壮年早逝,倒是捡了个大便宜。”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伤感,又聊了几句家常。毕忆潇见谢贻香身旁的得一子和海念松和尚,一个睡得正熟,一个却在盘膝打坐,倒也不好打扰,只得向谢贻香请教两人来历。听说得一子是谢贻香道门里的朋友时,倒也罢了,待到听说眼前这个屠夫也似的胖大和尚,居然便是名震蜀地的“凌云僧”,毕忆潇不禁咋了咋舌,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凌云山上凌云僧,一念杀生不成佛。凌云山上的这些大师们,不惜身入十八层地狱,也誓要降妖除魔、普度众生,小女子素来仰慕得紧,一直想要前往拜访。却苦于山道艰难、入寺无门,这才未能如愿,更无缘识得当今凌云寺的主持海藏枫大师。”
听到毕忆潇这番话,正在打坐念经的海念松和尚倒也不好继续装聋作哑,只得睁开眼来,缓缓说道:“佛门广开,渡人无类,凌云山寺门更是常年不关。毕二小姐若是想去,随时都可以。”
毕忆潇笑道:“佛门虽无类,只渡有缘人。若是无缘之人前往,岂非枉自叨饶诸位大师的清修?今日海念松大师大驾光临,毕府上下蓬荜生辉,又得大师之邀请,小女子也算是缘分已到,终于修成正果了。”
那海念松和尚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毕二小姐巾帼不让须眉,老衲深感佩服。他日毕二小姐驾临凌云寺,老衲一定请掌门师叔亲自恭候。”毕忆潇顿时大喜,连忙起身施礼,说道:“多谢大师成全!”
眼见这毕二小姐三言两语间,便通过海念松和尚和那大名鼎鼎的“凌云僧”攀上了关系,甚至还答应替她引荐凌云寺的主持海藏枫大师,谢贻香可谓是惊讶不已。且不论毕忆潇这一番进退得体的话语、滴水不漏的言论,自己虽然勉强也能做到,但仅凭她能将这一番话说得风轻云淡、漫不经心,单是这一份挥洒自如的老练,自己便是望尘莫及、自愧不如。
想不到同为毕无宗的子女,眼前这位毕二小姐,和那位朝廷亲封的“郑国公”毕长啸相比,当真是天壤之别。想到这里,谢贻香不禁又犯了捕快的通病,暗道:“此番‘恒王’命丧于毕府,如果凶手乃是毕家之人,又或者是由毕家之人主使,多半不可能是毕长啸。因为如果是毕长啸所为,凭他那点城府,方才在交谈时绝不可能掷地有声地说什么查明真相、缉拿凶手,更不可能在众人面前一直伪装得滴水不漏。试问这常大人久历官场,身居刑部要职,目光是何等的毒辣?而那宋参将虽然生性粗鲁,其实也是一条老狐狸。以毕长啸那点微末道行,经过这三个月的相处,倘当真有什么问题,一定逃不过这两人的眼睛。”
想到这里,谢贻香便顺理成章地怀疑起了眼前这位毕二小姐,心道:“且不论杀人的动机,比起毕长啸的无能,眼前这位潇姐姐如果是幕后凶手,她倒是有能力瞒过众人的眼睛,绝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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