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贻香这番话摆明了是没有周旋的余地,当下堂上的一干捕快都齐齐望向那金捕头,要看他做何指示,却不料那金捕头此刻正望向那吴镇长,要看吴镇长究竟作何指示。
眼见众人都向自己投来目光,那吴镇长脸上尴尬之极,他虽没去看公堂正中的谢贻香,但心知谢贻香此刻必然也在盯着自己。当下这吴镇长正不知应当如何决断,谢贻香的声音突然已在自己耳边轻轻响起,悄声说道:“吴镇长,以前的事,大可既往不咎;至于以后的事,只要你好生与本官合作,朝廷也不会为难于你。”
这话说得吴镇长心中一跳,他急忙四下扫视了一遍,眼见公堂内外众人目光如初,似乎没听到谢贻香说话,顿时反应过来,定是这丫头用上了“传音秘术”的神通,来和自己说悄悄话了。当下吴镇长不禁暗自揣测,心道:“这丫头摆出眼下这副阵仗,也不知她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情?”
而他再看所有人都在往自己这里看来,要看自己作何反应,那吴镇长略一犹豫,终于不愿在此时与谢贻香撕破脸,只得对堂上一干捕快喝道:“你们这帮家伙发什么愣,难不成是不想干了?还不赶紧依照谢大人的吩咐,将那老叶……那叶捕头重打五十大板。”
众捕快见吴镇长发了话,当即便走出两名捕快,将老叶就地按倒。那老叶眼见吴镇长和金捕头两人分明是默许了谢贻香的号令,只得在心里暗骂一声,就势趴倒在地,将屁股高高翘起。
谢贻香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己此番开堂审案虽然有些莽撞,但她心中却是不傻,深知这镇上的县丞、捕头、捕快乃至镇上的百姓,说不好都是一丘之貉,自己孤身一人,又身在人家的地盘上,如何能与他们斗?所以她这才以传音之术和旁边的吴镇长私下通气,只有先将这吴镇长安抚下来,让他暂时站到自己这边来,这出开堂审案的好戏才能继续唱下去。
眼看那两名捕快便要向老叶行刑,不料却是出了点意外。原来这赤龙镇衙门修建至今,便从没开堂审理过案件,此刻站在堂上的更是一群滥竽充数的捕快,哪有持棍行刑的专职衙差?那两名捕快虽然将老叶按住,却是找不到行刑的所用刑棍,只得相互张望、不知所措。门外围观百姓眼见有一场“打板子”的好戏上演,纷纷喝彩起来,当下便有好事者找出一根挑水的扁担,从公堂外一路传递进来,送到那两名行刑的捕快手中。
谢贻香心中好笑,面上却正色说道:“给我着实了打。”说完这话,她便望向堂上那金捕头。果然,那金捕头听闻此言,顿时脸色一暗,也向自己望来。谢贻香心中再无疑惑,暗道:“这姓金的果然是个行家,听到我说‘着实了打’,脸上便立马变了颜色,自然是官场衙门里混过的人,还说什么一直在赤龙镇上当差,分明却是胡说八道。如此看来,在场的这些个捕快既然帮他隐瞒此事,只怕和他也是一条心的。”
她思索之际,这边公堂上的行刑显然已经开始,那行刑的捕快将扁担举过头顶,才打下第一记,那老叶便已疼得龇牙咧嘴,哇哇乱叫。
原来这所谓的“打板子”,看似简单,当中却有一门极深的学问。行刑的衙差如果是此道中的老手,一板子下去,往往看似极重,受刑人却可以不痛不痛,安然无恙;同样的道理,往往看似极轻的一板子,却也可以立马要了受刑人的性命。所以专门负责“打板子”的衙差老手,早已将其中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只看大人下令时是如何吩咐。若吩咐的是“打”,那便装模作样地轻打一通;若是吩咐“着实了打”,那便是真打了,至少要打得伤筋动骨好几个月;若是“往死里打”,那便等同于判了死罪,几板子下去,立马便能要了犯人的性命。
除此之外,那行刑所用的刑棍也是大有玄机,倘若大人只是吩咐装模作样地打上一通,衙差们便可选择一根空心的刑棍,打在受刑人身上,自然也便不痛了。只可惜此刻在堂上行刑的,不过是两名对此一窍不通的捕快,哪练过打板子的这一手绝活?他们生怕因为自己故意打轻,被那谢贻香挑刺,只好一下接一下用足了力气打;再加上他们手里用的又是挑水的扁担,当真结实得紧,每一记下去,都是结结实实地打在那老叶臀部。
那老叶开头几下还能勉强挨住,待到十多下时,便已到了承受的极限。往后每挨一记扁担,他便一脸不服气地大喝一声,骂道:“打得好!”谢贻香却是不以为意,犯人受刑之事自己倒也看得多了,也懒得去理会那老叶的叫骂。果然,又吃了十几扁担,那老叶便再也硬气不起来,一名彪形大汉居然趴在地上额泪汪汪,转口开始讨饶。
然而说好的五十大板,又岂是这老叶开口讨饶便能收回的?打到三十来下的时候,那老叶的臀部已是血花四开。眼见自己的开口讨饶没用,那老叶便转作破口大骂,却又不敢向谢贻香指名道姓地骂,只是胡乱骂作一气。谢贻香听他骂得开心,倒也不生气,索性又丢下一支令箭,说道:“叶捕头方才扰乱公堂,本官已然法外开恩,从轻而判。谁知他非但不肯认罪反省,反倒辱骂朝廷,可谓是罪加一等。这便再给本官多打他五十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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