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浩明听了这话,不禁笑道:“庄某人像是那种求死之人么?我若是没有把握,又何必要去。”
面具人默然片刻,当下也不再多言。他伸手指向自己身后的那个巨汉,对庄浩明和谢贻香两人说道:“劳烦两位站到我这个朋友肩上。”
谢贻香心中正在思索庄浩明前往那龙跃岛的用意,听到面具人这话,一时不明所以。庄浩明却毫不犹豫,脚下微微一动,便跳到了那巨汉的左肩上,示意谢贻香也站上来。
谢贻香只得跃上那巨汉的右肩,然而刚一踏上,她立刻觉得不妙。自从这两人走进公堂里来,就一直是那面具人在说话,脚下这巨汉却一直没有开过口。此刻她跳到这巨汉身上,这人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侧耳倾听之下,居然连这人的呼吸声都无法听见。
谢贻香满脸疑惑地望向庄浩明,庄浩明只是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那面具人伸手将巨汉身上的黑袍撩起一线,凝视了片刻,说道:“两位可以下来了。”然后只听他嘴里喃喃念道:“人重一百五十三斤六两六钱,飞鹊重两百零一斤七两四钱,两两相加,重若相仿于一倍之内,则其标向应当朝下,悬着西偏南七十六分,而今挈有力,引却无力,当风减七合三分之力,总计乃是一百四十二圈又半圈……”
谢贻香和庄浩明两人一头雾水地从那巨汉肩上跳下,只见那面具人一面说着些稀奇古怪的语句,一面摸出块黑黝黝的东西在地上乱画起来。谢贻香望着自己方才站立的那个巨汉,不禁心中一动,低声向庄浩明问道:“我听说用机关消息这门学问做出来最奇巧的东西,往往都是源于中原以西的波斯一国,莫非这蔷薇刺也是来自此国?”
庄浩明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想我华夏灿烂千年,又怎会不及那波斯小国?中原自古便有此一脉,只恨当今世人愚钝,非但不以此为标榜继往开来,反而沾沾自喜不思进取,这才埋没于斯……”
那面具人仿佛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忽然抬起头来,冷冷说道:“波斯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拾人牙慧,再堂而皇之地冠之以自己的名号,其行其举,可谓是恬不知耻。”
谢贻香望着面具人在地上划写出的奇怪符号,目光闪动间已微笑道:“哦?这么说来,姑娘的技艺自然要高过那些波斯人了?”
听到谢贻香称这面具人为“姑娘”,就连庄浩明也是蓦然一呆。他虽然曾和这‘蔷薇刺’打过交道,但听他的声音低哑含糊,竟从没有想过他居然会是个女子。旁边那陆大人也忍不住开口问道:“谢大人说……说这人是个女的?”
谢贻香微笑道:“一个女人若是想在另一个女人面前掩饰自己的性别,恐怕只有传记小说里,才会有这等胡说八道了。”
那面具人呆立了片刻,忽然笑道:“久闻‘纷扰别离,竞月贻香’的大名,都说谢三小姐那‘穷千里’的神通可明察秋毫之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这一开口,声音顿时变做了清脆的女儿声,而且还十分年轻,恐怕只有二十岁上下的年纪。
谢贻香之前听这蔷薇刺称自己为“这位姑娘”,还以为蔷薇刺并不认识自己,此时听了她这番恭维话,却原来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当下谢贻香略一思索,随即说道:“我们此番前来湖广,也不曾得罪过什么人,却接连遭到神火教的暗中算计,先后损失了三名同僚。我似乎曾在一本古书上见过,说那神火教本是源自波斯一国,姑娘又如此精通机关消息之术,莫非……”
庄浩明立刻明白了谢贻香的意思,不等她说完,便接口说道:“贻香多虑了,我知道这蔷薇刺的来历,她绝不会是神火教门下。”
谢贻香听庄浩明出口否认,便不再继续说下去。她这番说辞本就无凭无据,只因那神火教和眼下这蔷薇刺都出现得太过蹊跷,她心怀疑虑,这才开口试探。
只听那面具人忍不住笑道:“原来谢三小姐居然以为我是神火教的人,这倒是好笑得紧。”
她缓缓扫视着庄浩明、谢贻香和陆大人三个人,又淡淡地说道:“莫非诸位到现在都还没看出来么?我这双腿乃是废的。”
要知道这面具人自从被那巨汉放到地上,一直到她组装出眼前这只“飞鹊”,当中一直坐在地上,没有挪动过丝毫。众人这才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不由地心生怜悯:想不到这么一个心灵手巧的妙龄女子,居然是个双腿残疾的废人。
只听面具人淡淡地说道:“时间紧迫,这‘飞鹊’既已准备就绪,你们这便骑到它背上,速速离去方好。”
庄浩明张了张嘴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当下只得跨上那只木鸟的“背脊”,拱手说道:“姑娘的大恩庄某人铭记于心,他日有缘自当报效。在此就先行别过了。”
谢贻香望了望那面具人和巨汉,又望了望木鸟上的庄浩明,皱眉说道:“你究竟要去龙跃岛做什么?”
但见庄浩明哈哈一笑,眉宇隐隐有些逸兴遄飞,顷刻间便将之前的忧伤一扫而空。他看着谢贻香,嘴角带着微笑说道:“到了这个时候,叔叔自是不必瞒你。你且上来,我们路上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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