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冬季对于驻守在长白山哨所的士兵来说那是特别无聊的,当气氛骤降至零下四十度后,那只能躲在屋里围坐在火炉边取暖,在这种极寒暴风雪的天气中他们是不用执勤的,因为在长白山最冷的月份中,就算是皮糙肉厚的黑瞎子也不会出来溜达,更别提人了。虽然人类有衣服,但甭管穿的多厚,只要打开门出去用不了三十秒,那就得被冻透了,是那种从里到外的冷,而且很容易使人患上低体温症。驻守在哨所的士兵最怕的就是得病了,任何的小毛病最终都会在这熬出大病的,等到病的不行了再往山岭下面松,恐怕就晚了。
披着棉袄都围坐在火炉边,听着木屋的顶被狂风吹的嘎吱作响,感觉随时都有可能被大风给掀开,班长则抬眼瞅着一会后安慰他们说:“别瞅了,没啥大事死不了!”班长是东北当地人,当了好多年的兵打过仗,那见识要远比这几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多得多,但他说话总是很严厉,还带着些骂腔,动不动就把死之类的话挂在嘴边,当然如今都是新中国了,不能信话头那类的事,可这嘴上总是要有点把门的,老祖宗说的话是有那么点讲究的。
这时候无聊,那大嘴巴李峰就起哄让班长讲故事听,要听那什么当年班长去打仗的事。吴七和刘学民也挺好这口的,都是听故事上瘾的主,三人就磨叽班长然后他讲。他们一共是五个人,还有一个小当兵的年纪和吴七差不多,都是十九岁,可他平时一句话都没有,属于那三脚踹不出来个屁的人,本名叫洪天福,但班上的人都管他叫闷瓜,这个闷瓜他不喜欢听故事,而且还不太合群,总是一个人独自坐在炕边,拿着几本旧书一看就是一整天,去站岗的时候也揣着,比他们听故事的瘾可大的多了。
班上让三小的磨的不行,就皱着眉头说:“听啥?不就是打打枪杀了几个敌人吗?有啥可听的?”
李峰瘦高个,他坐在地上也比其他人高处半个脑袋,听到班长的话后,扭头看乐颜旁边的吴七和刘学民,又瘪嘴对班长说:“班长咱能不吹了吗?不就是让你说个故事吗?你看你还打打枪杀杀人,让你说的这个轻松,我们咋那么乐意信你呢?是不是七啊?”说完话把话头扔给吴七了,引的班长转头看着他。
吴七笑了声说:“别拿班长寻乐子了,峰子你说说好话,班长肯定就能给咱讲一段有意思的,要不然这一天可怎么过?不得无聊死啊?”
刘学民听着来劲,就赶紧跟说:“对对对!班长最厉害了,神枪手啊!就咱们现在用的这个破枪叫啥来着?哦,苏七点六二气步枪,就这破枪班长能一枪打死一个鬼子!一梭五发子弹那就是五个鬼子啊!这要是一箱子弹...”
“滚蛋去!你们他娘这转着弯骂我呢?看来今天有人想站岗了是不?”班长当时就瞪着眼珠子嚷起来了。
结果这三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坐在一边看书的闷瓜笑出来一声,引的班长转头又骂他说:“哎妈把你这兔崽子给忘了!你在那干啥呢?干啥呢!你跟老子装知识分子呢是不?过来!”
闷瓜把看的那页给折起来,吸了吸冻出来的鼻涕,凑到他们身边那火炉前最热的地方,伸出手暖和一下,也没说话就那么低眼自顾自的取暖。众人都已经习惯他这脾性,跟他话说也都爱答不理的,所以自然也就没人主动找他说什么了。
吴七瞅着班长说:“我说青天大老爷,赶紧的说啊!你再不说我可就没兴趣听了!”
因为班长脸黑所以哥几个经常拿包公来说话,这班长只是面上严,其实心里头也是喜欢闹腾的主,但始终岁数能年长些,再加上是他们的头,就自然得有些威严,可有时候也挺没皮没脸的,比如就现在。
那晴天大老爷自然是说班长的外号包公脸,要换做平时班长听后肯定得骂骂咧咧的,但此时因为大雪封山也出不去门,说什么话别人也不知道,就随便了很多。屋内的光源主要是来自炉子内燃烧的火苗,照的人都热乎乎的,晃的班长一张脸更加显黑,更像是那包公了。
班长忽然笑着说:“得了,既然你们想听大老爷讲故事,那就给你们这些犊子们来一段。我问问你们,知道咱们的帽徽是什么吗?知道吗?”
三人同时摇头说不知道,闷瓜压根就没理他,但看得出来他是在听的。班长瞅着他们那脸说:“看看你们那兵当的,除了会站岗估计再就不会点其他的东西了,咱们就当是平时开会那样,我先给你讲讲。”
说完话班长起身走回炕边,不知拿了谁的军帽又溜回来坐下,接着火炉的光亮让周围的人看帽徽,指着这东西说:“这个是咱们的国徽,可别小瞧这东西,这里头是有讲究的。帽子上面是国徽的军队只有咱们的边防军,这个边防军又叫做守卫司,是归当地省军区管辖,一般只有在有边疆的省份才会有的,职责你们心里头也清楚,就是保卫国家的边疆啊!这是多么自豪的事啊是不是?”
李峰听的眨了眨眼睛说:“哎呀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这班长还真挺厉害的啊!真不是盖的!哎班长不对啊?我怎么记得,那怎么长白县里的驻军他们的帽徽是个八一的标志啊?这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班长抬手就给他脑袋上来了一巴掌,骂道:“我啥时候说的不一样了!是你小子不懂乱讲!咱们边防军当时是带国徽了,带八一章的那可是野战军啊!我当年就是混的不好,要不然现在搁那野战军里,还不吃香喝辣用受这个罪?还跟你们几个小犊子做一块烤火?那我身边都是连长团长一类的人物啊!”
吴七听的抬手捂住自己脑袋,过了一会才放下手皱着眉头说:“班长别吹了!你就不敢来点有意思的东西?说这玩意我都听困了!来点有意思的!”
班长转着眼珠瞅吴七一眼说:“要听有意思的?”
几个人出了闷瓜之外都点头,腆脸等着,班长搓了搓手说:“那成,今天大老爷心情不错,就给你们这些犊子来一出,说说那黄皮子半夜敲门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