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容瑾和小貔貅正在那间怪异的公寓里,试图接受他在另一个世界的人生。
“我梦到的是我的童年?”容瑾感到如鲠在喉,伴着酸楚和疼痛,舌尖上梦里萦绕的那个名字似乎即将脱口而出。
“哥哥,救你的人告诉我,你梦到的是你在另一个世界的童年,而且在那个世界里,你曾是新纪元人类的英雄哦。”小貔貅的语气庄重,但他看上去实在是太小了,而且神态又幼又软萌,以至于让人觉得他现在的庄重有些滑稽。
不过,容瑾却当了真,他现在急需寻求一个精神逃逸的出口,一根救命稻草告诉他——你的存在还有价值。
我在另一个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只是想到这里,容瑾意识到自己正在和一个娃娃对话,我为什么会和这样一个娃娃对话?我为什么会相信这个娃娃?容瑾扪心自问。
长久以来,他并未在这个世界找到归属感,似乎无尽的劳碌都是为了谋生的耻辱,也许是因为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在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也许有着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容瑾心想。
2
当那个娃娃爬上容瑾的肩头,并将自己那圆润柔软的脑袋抵在容瑾的前额上时,容瑾看到了自己——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新纪元人类的英雄。
在那个世界,人类最远的边疆已至宇宙深处,他是一个名为裔榕的孩子,在地球的封闭学堂中长大,从小学习的是“人之初,性本善”、“觉人之诈,不形于言;受人之侮,不动于色”。
不过,他一直好奇学堂之外是怎样的地方,却迟迟不能从学堂毕业,日日都要在学堂排练歌舞节目,夜夜汇报演出。
心善的他一直认为是自己不够优秀,他身边不是没有毕业者,但那些优秀的毕业者离开后均未复归学堂,重访旧日的同学、校友。
一日,他突然在夜里被带出了学堂,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一副怎样的模样。
外星入侵者浩浩荡荡袭来,地球上的净土早已无多。
他之所以被带出学堂,正是因为他身上拥有的能力。他降生时,便伴随雪焰能源的华章而来。
雪焰能源——一切科技的源头。
冰与火本应无法交融,但雪焰却形似一片晶莹剔透的冰晶雪花片,其上燃烧着红彤彤的炽热烈火。
雪焰为人类提供源源不断的赖以生存的能量,并赋予一切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智能,但也正因雪焰,才让那个世界自称为新纪元人类的人有能力远征外星,拓展疆土,却最终导致外星入侵者的丧钟的鸣响。
新纪元人类知道,那个伴随雪焰的华章而来的人,不是人类,而是异己。
那个名为裔榕的孩子,在与雪焰的能源相融后将拥有毁天灭地的异能,他们害怕他,只是现在,他们不得不利用那个异己的能力,才能保住地球,保住地球上的新纪元人类。
裔榕知道自己被新纪元人类接纳的唯一原因便是他的能力,但他并未因此而背弃那些人的“信任”,而是舍身相救。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出手相救,像学堂里学的那样以善待人,人们就会回馈以善。
然而,外星入侵者退去后,那些利用了他的异能的新纪元人类,始终害怕异己。他们通过雪焰的高科技,复刻了一个又一个与裔榕相似的人,虽然那些人,个个都不及他半分的能力,但拼凑在一起,却与裔榕一人的能力八九不离十。
于是,新纪元人类以这群复制人军团为后盾,终于如愿剥夺了裔榕的雪焰,消除了他们认为的心头大患。
前一秒还为众人敬仰的英雄,下一秒却被贬为无能的阶下囚。
背信弃义者中的一部分还打起了裔榕的容貌的主意,因为这异己竟生得如此鲜活,简直就是月色和雪色外的第三种绝色。
裔榕落入了所有悲剧与不幸糅合在一起的泥沼旋涡,尊严就像他身上的衣服一般,被一层层剥去,受尽了世间苦难,却不知何时是头。
至此,他才明白,与人为善,不一定就会收获与己为善。
所有对他良善之人,都是为了利用他。
不是为了他的异能,就是为了他的容颜。
没有人是为了他这个人。
没人会为了他这个人。
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受众人唾弃、排斥的异己。
但他想要活下去。
他从未像当时那般想要活下去,因为他要逃出去,他要复仇。
不过,总有人会记得昔日的英雄,怜悯“美人”迟暮。
在新纪元人类新一轮的内忧外患中,又到了危亡时刻,外有宇宙最强入侵者,内则权力斗争不断。一些人想起了裔榕,再次将雪焰带给了他,乞求他的帮助。
没有人生来就是普度众生的救世主,但总有人在危难中挺身而出。
面对人们博爱无私的歌颂,却往往总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裔榕不计前嫌,挺身而出,无论结局。
最终,他远行宇宙,在天地苍茫间,带着绝望来到了时空裂缝后的世界。
然而他并不知道关于时空旅行的忌讳:在毫无关联的两个世界之间旅行,若无时空旅人协会出具的徽章通行证,且目的地世界无生物体征相同者,则旅行者死;若有生物体征相同者,则旅行者生,但旅行者将记忆尽失,以免造成混乱。
于是,十年前,当容瑾在泰国曼谷的莫一凡宅邸带着雪焰项链醒来时,正是裔榕来到了时空裂缝后的世界的日子。
容瑾与裔榕的生物体征相同,但却因时空旅行的忌讳,而忘记了自己往昔在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往事至此,皆已飘散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