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眼睛还是看不见吗?是的,哥。不过没有关系。释的笑容天真无邪,甜美如幼童。那么漂亮的眼睛,你忍心把它烧掉吗?释望着我没有说话,过了很久,他才缓慢地说:哥,星旧告诉了你什么?
没有什么,只是我想看看你的眼睛,将你的眼罩摘下来吧。
释冷漠地看了我很久,然后轻轻地笑了,我无从猜测他笑容里的含义,只是他沉重如同雾霭一样的表情,让我心里怅然。
那好吧,也许一切都到尽头了。释缓缓摘下他的眼罩,然后我看到了他完好无损的晶莹的瞳仁,不过是火焰般的鲜红色。
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学火族的幻术?因为它强大。
你要那么强的幻术干什么?为了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当国王吗?这就是你最大的心愿吗?释看着我没有说话。释,泫榻是你杀的吗?
是。为什么?
因为他阻止我成为国王。那么岚裳呢?
也是因为我而死的。因为她选择的是你而不是我,而她的选择,会影响父皇的判断。
释,我没想到你为了皇位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哥,你可以说我是为了皇位。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有个心愿,为了这个心愿,我不惜牺牲一切。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没有人。释摸着自己的头发,对我说:哥,你看我的头发,这么长,所以,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当释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手中的冰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他望着我,他说:哥,想不到你真的会杀我。然后他俯身过来,微笑,亲吻我的眉毛。他说:哥,在我死了之后,请你……然后释的眼睛就安然地闭上了。他躺在我的怀中,像个婴儿一样安睡。他雪白晶莹的血液从他的胸膛流出来,在落满雪花的地面上漫延开来,所过之处,迅速地开满了如火焰一般的红莲。大雪从天而降,落满了我和释的一身。
然后我的头发突然变得很长,像是释的头发,全部出现在我身上。我回过头,看到站在我身后的婆婆,她的笑容慈祥而安然,她像小时候一样地叫我,她说:卡索,我亲爱的皇子。我走过去,紧紧地抱着她,像个小孩子一样,难过地哭了。
雪雾森林,我在婆婆的木屋中,我曾经在这里长大,而释的笑声还似乎萦绕在屋顶上。婆婆在替我梳头,她说:王,你的头发好长。我突然想到了释的头发,然后感到一阵一阵尖锐的忧伤从心脏上划过。我看到释瘦小的身影在大雪中奔跑的样子,我看到那个被我杀死的凡世男人将释推倒的样子,我看到我抱着年幼的释走在风雪飘摇的凡世街道,我看到雪雾森林中我们一起长大的痕迹,我看到我将剑刺进释的身体,我看到释慢慢地闭上眼睛,我看到释的血流了一地,我看到雪地上,开满了红莲。红莲盛开的地方,温暖如春。
我将这一切告诉了婆婆,她安静地看着我微笑,她说:卡索,释留下了一个梦境,他要我交给你。
婆婆给我的梦境比星旧给我的更加真实,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因为梦境的冗长,或者因为我与释有最亲的血缘,我在释的梦境中竟然忘记了我是卡索,而只记得自己是幻雪帝国的幼皇子,樱空释。
我是幻雪帝国的二皇子,我叫樱空释。我和我哥哥一起在雪雾森林中长大。哥哥的名字叫卡索,黑色之城。
我和哥哥曾经流亡凡世30年,那30年,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他用他仅有的幻术来维持着我在凡世的生活。哥哥第一次杀人也是为了我,当时我看到哥哥冷峻的面容,感到异常的温暖。
每当冬天下雪的时候,哥哥总会将我抱进怀里,用他的衣服替我遮挡风雪。所以一直到后来我都不用幻术屏蔽雪花,我希望哥哥一直将我抱在怀中,可是从我们回刃雪城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再抱过我。后来我们回到了刃雪城,然后我们失去了自由。可是,我记得哥哥曾经说过,他一辈子最热爱的,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自由。
我总是看到哥哥一个人坐在屋顶上看星光,看落雪,每当看到他寂寞的样子我就感到难过。特别是在梨落死了之后,哥哥几乎没有笑过;而以前,他总是对我微笑,眼睛眯起来,白色的整齐的牙齿,长而柔软的头发披下来,覆盖我的脸。
因为哥哥要当国王,所以梨落就必须死,哥哥没有任何的反抗。可是我知道他内心的呼喊。哥哥告诉过我,他其实并不想成为国王,他想做的,只是去幻雪神山隐居,做个逍遥的隐者,对酒当歌。
我曾经发过誓,我一定要给哥哥自由,哪怕牺牲我的一切。所以我要成为国王,然后用我至高无上的权力,给哥哥所有他想要的幸福。我知道这样是近乎毁灭的举动,就连卡索也不会答应。可是,我在所不惜。泫榻、岚裳、父皇赐给我的幻影天宫殿,一切在我眼中只是云烟,只有卡索的快乐,是我命中的信仰。
其实,从我记事开始,哥哥就是我心中唯一的神。
当哥哥将剑刺进我的胸膛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感到多么难过,我只是微微感觉到遗憾,不是为我将要消失的生命,而是因为我最终还是没有给他自由,国王这个位置还是会囚禁他的一生。当我倒下来的时候,哥哥再次抱住了我,这是他在刃雪城中第一次抱我,于是我开心地笑了。我想告诉他,哥,请你自由地飞翔于蓝天之上吧,就像那些自由的霰雪鸟一样,可是我还没有说完,就再也发不出声音。我看到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轮廓分明的面容上,我怕他会感到寒冷,于是我屈起食指,念动咒语,将我流出来的血,全部化成了火焰般的红莲,围绕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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