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野望醒过来的时候, 脑子都是木的。
兴许是昏了太久, 肌肉都是僵化的,手臂动一下, 半身的骨头都跟着酥麻的痒起来,病房里也没开灯, 只有窗帘开着, 外头有月光照耀进来, 将病房照的朦朦胧胧的。
殷野望第一眼就看到他床前头跪着个人。
实在是张泽川的那张脸太惊魂了, 他一脸的浓妆都被冷汗浸花了, 此时跪在地上翻着白眼,像是失去意识了似得,四周还绕着一圈红色的符咒,简直堪称招鬼现场, 哪怕殷总见多识广,也被十成十的惊了一下。
“喵。”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声细微的猫叫, 一只肥肥大大的橘猫蹲在张泽川旁边,因为张泽川块头大,又太惊悚,殷野望第一眼就没看见这猫,等他看见了, 也就反应过来了。
这猫他从沈橘橘的家里见过,他还有沈橘橘抱着这只肥猫的照片呢, 那照片被他藏在皮夹里头, 时不时看上两眼, 连带着这只猫他都看熟了。
不过这猫并没看他,而是冲着半空中虚虚的叫,声音很低很轻,像是没什么劲儿了似得,殷野望也就跟着往那边看。
说来奇怪,他刚才压根没看到这块有个人,等他看过来了,又突然发觉这块多出来个人来,就好像是刚才这人藏在黑暗里,眼见着实在藏不下去了,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了。
他一站出来,跟自带柔光似得,连带着屋子里都跟着亮了很多。
说实话,殷野望自从在自己楼下被车撞了之后,就觉得自己跟睡了一觉似得,上一秒还要出去开会,这一秒一睁眼,就看见朝思暮想的人儿了。
硬要说的话,这感觉...还不错。
不谈他这一身伤的话。
不过他感觉不错,沈橘橘却明显不是这样,从出来那一刻起,沈橘橘的脸色就开始逐渐发白,他本来折腾了一天了,脸色就很不好了,现在更白,但不像是透支了体力似得白,而像是逃课的学生被老师逮了似得白。
白中带慌,慌中带怕,怕中还隐约带着一点小庆幸,可怜巴巴的看着殷野望。
一下子就把殷野望给看醒了。
他麻木的大脑一下子活动开了,渐渐反应过来不对的地方了。
猫,张泽川,沈橘橘,病房,还有这血一样的符咒。
最近狂补的“妖怪历史”突然窜到脑海里,殷野望凭借着自己强大的脑补能力,硬是把这条看起来乱七八糟的线给拼起来了。
再低头一看张泽川的脸色,以及自己突然间醒过来的事儿,殷总隐隐觉得自己猜对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竟忘了开口说话。
四周的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
殷野望和沈橘橘之间一直都是殷野望做主导,殷野望一不出声了,沈橘橘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他踌躇半天,各种说辞在嗓子眼里过了一遍,怎么都说不出来。
反倒是地上的猫很坦然,且略带着几分不耐的催促似得“喵”了一声。
沈橘橘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急躁起来,但又不敢表露出来,硬生生的压着,憋着,甚至还冲殷野望憋出一点笑来。
这可真不容易,看得人又心酸又心疼,殷野望恨不得起来抱抱他,但殷野望一动,浑身就疼的不行,直愣愣的吸了一口气。
他方才还没察觉到疼,现在察觉到了,动一下都钻心似的疼。
他这边一疼,沈橘橘终于有反应了,但也没说话,只是小嘴一撇,一下子软了,也不硬站着了,直接“噗通”一声跪爬到他床前,把脸埋在他胳膊上就不肯抬起来了。
殷野望立刻感觉到了胳膊上有点润湿。
这小崽子还哭了。
殷野望想抬起右手摸摸他脑袋,但太疼了,作罢了,只是抬起了下巴,蹭了蹭沈橘橘的脑袋。
沈橘橘也不说话,也没声音,就趴在他胳膊上哭,眼泪都不知道润了多少了,硬是连个吸气的动静都没有,一看就知道是个死要面子的。
殷野望嗓子干的火烧火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动动下巴,用起皮的唇贴了贴沈橘橘的头发。
沈橘橘哼唧了一声,带着点哭腔,还是不肯抬头。
老猫怒喵一声——没完了!要不要你俩当场来上一炮再唠?
老猫有点走音的怒喵落在耳畔,沈橘橘重重的用脸擦了一把殷野望的胳膊,再抬起脸时还带着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眼睛凶巴巴的抬着,和殷野望对着看,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是个小哭包。
只不过他还是悄悄的用两只手盖住了殷野望袖子上的润湿,好似他只要盖住了袖子上的眼泪,就不会被别人发现他哭了似得,
“殷野望。”沈橘橘的眼睫毛还湿漉漉的,眼睛也水润润的,随时都能掉眼泪似得,跪在床前,两只手搭在殷野望的病服袖子上,抬头看殷野望,虽然是以下往上看,但气势却很足,他问:“你相信我吗?”
那架势,就好像是殷野望说一句“相信”,他就能把这天地掀个个儿,把月亮摘下来给殷野望玩儿似得。
殷野望一时没忍住,轻轻的笑出声来。
他不是笑沈橘橘,只是觉得这感觉新奇,很少有人会用这种语气来和他讲话,什么也不管,就问一句“你相信我吗”,什么章法策略也不说,让人乍一听觉得没着没落的,好似一脚就会踏空似得,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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