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和皇帝团团对座,犹如亲朋故旧聊天一般,皇帝也很高兴,叫了几声开心,又吩咐人取茶点汤,赏给这三个亲近的臣子。
又谈了一会,皇帝竟是亲自给袁彬递了个眼色。
袁彬会意,轻咳一声,向着张佳木道:“佳木,有件事,我已经求了皇上,皇上允准了。不过皇上说,毕竟是咱们锦衣卫的公事,还要你这个堂官点头才算数啊。”
“啊?”张佳木做大惊失色状,答道:“皇上的话,做臣子的如何敢当呢。”
“唉,”皇上知道他是把皮球踢给自己,面无颇为无奈的道:“袁彬听说大同有反逆案子,所以自请去查办,哈铭请随行,朕已经准了,不过你好歹是锦衣卫堂官都督,朕叫他们问问你的意思,也没什么。”
张佳木觉得甚是好玩,这算是皇帝亲自出来开后门了。张佳木掌事之后,因为锦衣卫名声不大好听,甚至有京师无赖长的象个样子的,故意骑着高头大马出城行走,身上穿着漂亮的衣服,佩以饰物,再带把刀,结果沿途就没有官兵和差役敢来查他们的路引,然后故意到处操着京腔说话,到了某处,就访问富户如何,故意和本地无赖勾结,这样富户一听说之后就大惊失色,魂飞魄散之时,也当然不敢去查这群人的真假,只要是有这种样子出来,谁知道是真的锦衣卫还是假的?这般做法,不少无赖都在外地赚了不少银子,根本无人敢报官,就算是有人胆大包天,真的敢去报官,但也是没有官府敢于受理的。
这些只是些小无赖,至于真的锦衣卫,在各地做的恶事就多了去了,根本就是横行无忌,多行不法,说是到处镇抚查察不法,但其实最大的不法之徒就是这些锦衣卫们。
这些锦衣卫除了给文官攻击锦衣卫口实之外,任何有效的情报都提供不出来,他们只能查出一些表面的东西,真有人谋反,恐怕他们就是头一批上法场的笨蛋。综大明近三百年,锦衣卫查出来有效的东西也不能说没有,比如在援朝之役时,听说锦衣卫的夜不收在冰天雪地里穿越朝鲜由北至南过千里地,查出不少日军的情报来,当然,这个纪录并没有可信度就是了。反正现在张佳木看来,锦衣卫的工作效率实在乏善可陈,在各地的分部根本就是败坏这个组织的形象,怪不得各界指挥使都没有好下场,得罪的人实在也太多了。
在他掌权之后,除了用驿站的人继续当锦衣卫在各地的联络官员之外,只留下一些边军中的暗桩,至于各地明处的锦衣卫全部取消,而且宣告天下,凡是自称锦衣卫官下来查办案件的,可以自行扭送官府,由当地官府治罪。
此令一出,自然天下安然,便是皇帝,也赞同张佳木此举。毕竟皇上刚刚复位不久,张佳木些举可以帮他稳定人心,皇帝要的是京中各方势力全部在控制之下,至于外地的锦衣卫,按张佳木的说法,不能成事反而坏事,自然可以撤回并归,重新整肃之后再说了。
张佳木在文官之中形象不错,撤回锦衣卫,甚至是天津的锦衣卫都撤销了事,这件事做的也是大得人心,得分不少。
现在皇帝亲自出来破坏,主其事者居然就是自己的两位父执师尊,要是碰回去,张佳木自己也知道绝无可能了。
“这个……”张佳木赔笑道:“大同那里,最近有什么事吗?”
朱祁镇皱眉道:“还是你说的对,巡抚制度有利有弊,但边镇重地,如果一应委于总兵官,也真的会出事。最近大同接连有盗案,行商于途,被斩首者有数十人,抢财货也罢了,人也杀的干净!现在按察司报上来,总是推诿,着其问案查察,一点办法也是没有!”
张佳木听着,也是大为皱眉。
年富这个大同巡抚,还是很有一些用处的,人在位时还瞧不出什么来,年富一被抓到天子诏狱中来之后,大同那边就出了不少乱子,虽然都是些小事,不影响边关大局,而且大同镇将石彪勇武善战,带领的又全部是边军精锐,有石彪在,天子感觉很安心,只要大同和宣府一带的防线不出问题,经历过北上蒙尘,天子被俘一事的当今皇帝,对北虏犯边的事,也就不需要太过担心了。
毕竟,在吃过一回亏的皇帝眼里,武将不被掣肘,重将权而强边军,这些话也是正论,所以石亨设撤巡抚,总兵官不居巡抚之下,在皇帝看来,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现在倒不是皇帝对石彪或是大同边军失去信任,也不是有重设巡抚之意,当然,重新设巡抚,强调武将权重的危险向来是文官们的拿手好戏,但皇帝从来不把文官们的话当真,所以今天的抱怨,不过只是天子有意为之,想叫自己的两个心腹手下,不对,其实袁彬和哈铭这两个家伙,皇帝是从心底拿他们当朋友看的。
现在皇帝的意思,就是想叫这两人去大同捞两个,在京师虽然有常例银子,但那才是几个钱?袁彬和哈铭跟着皇帝在北边吃了那么多苦头,皇帝也不好拿自己的钱出来赏,毕竟天子无私事,一举一动都惹人关注,所以内库再有钱,也是不便那么使用的。
去大同,其实是袁彬的主意,是他的门客提出来的,哈铭也自然首肯,没有二话可说。现在张佳木收权,锦衣卫已经形同一体,这两人都是锦衣卫的高官,但没有理由和自己的徒弟世侄过不去,所以张佳木的举动,袁彬和哈铭两人向来是赞同首肯,并且密切配合的。但身居高位,自然要住豪宅,起居饮食,所费不少,而且平常用度,也很不菲。养的门客,也很需要银子,光靠京中收入,就很难维持场面了。
无计之下,去外面捞上几个,贴补一下家用,这种想法,也就无可厚非了。
张佳木亦知其理,拦是没用的,皇上对这两个臣子是朋友般的感情,北地之事,京中知道的人不算很多,但他可是心知肚明的,就算是举朝臣子一起站出来和眼前这两人为难,这两人也会毫发无伤的。而且就算是皇帝大行,将来新君即位,这两人只要不犯大错,终生的富贵也是跑不掉的。
他想了一想,觉得趁机说说年富的事也不错。昨夜之后,贡院照常考试,他也问过年锡之和徐穆尘两人,这两人都觉得把握很大,年富的事,也差不多审结了,没贪污,没结党,石彪的弹劾只是无理取闹,就是因为张佳木挡了一下撤天下巡抚的事,石家叔侄气不过,就说大同巡抚年富贪污,克扣军饷,一奏上去,皇帝当然准了,一个文官官声再好,也是比不过石家叔侄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的。
结果天下巡抚没撤,大同巡抚先倒霉,现在年富已经在大牢里关了很久,如果不是张佳木照顾,这个前任巡抚早就死在诏狱里头了。
张佳木想了一想,觉得说一下也不碍,时机正好,因此笑道:“皇上,大同巡抚虽然小节有亏,但其实也是个干才了。他在大同,地方安静无事,足见年富还是有可用之处的。”
年富的事原本就是冤枉,是皇帝用来安抚石家叔侄的,如果没有人护着,死了也就死了,皇帝不会把一个普通的四品文官放在心上的,但有张佳木护着,情况当然就不同了,皇帝对年富也是有点愧意的,因此张佳木一说完,朱祁镇便道:“也对,年富此人还是有可用之处。这样吧,先放出来,叫内阁议一下,给年富授什么官,叫他再出来为朕效力吧。”
君臣无狱,就算皇帝冤了年富,年富这个大臣也不该有什么怨言,皇帝本人也不会有什么觉得不对的地方,现在开恩起复,年富当然应该感悟天心,更加卖力效命才是。
“皇上天恩浩荡,”张佳木笑嘻嘻的道:“那臣就照旨意办事了。”
“嗯,朕会留心。”朱祁镇觉得人情不妨卖大点,张佳木现在办事很得力,也敢担当,他还期望张佳木胆子再大一些,把担子扛的再重些,因此想了一想,便道:“年富是冤了点,他熟悉边事,朕看,给他干个兵部侍郎吧。”
“是,臣把皇上的意思告诉内阁,叫他们拟旨来看。”
皇帝最近对石亨等人推荐的兵部尚书极为不满意,这个尚书比起于谦差的太远了,边事不通,营务也不懂,只看过几本兵书就号称知兵,奏对时很不称旨,而且听说私德也不修,于谦干了这么多年兵部尚书,从不在私宅接见外省来京的武官,家财不超百两银子,但这个新尚书上任才几天,听说已经捞了不少。
现在张佳木正在找这个新尚书的贪污证据,一有实证就会向皇帝举报,所以这会也不着急,想一想,倒是便宜年富了。他之前不过是个地方上的巡抚,现在一步就成为兵部侍郎,等张佳木再搞定那个新尚书,他就能举荐年富接任,这样一个小小巡抚,一跃成为六部尚书,对年富来说,也是真正的因祸得福了。
张佳木的小心思,皇帝倒是不懂,当下只是微微颔首,笑道:“那么,袁彬和哈铭两人,去大同的事,就这么定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