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事知道了个大概,风华忌的心情愈发的不好了。
前世的他,似乎太冲动了。
情有可原,理无可恕。
他顶着天大的压力等了她那么久,她一句不肯解释只让他忘了她。
彼时的他不了解她的困境,她也体会不到他的怨结。
结果便铸成一场大错。
现在想想,似乎谁也怨不得,谁也脱不了责任。
她不肯拖累他才不肯与他解释,他放不下她才选择玉石俱焚。
她心甘情愿受了他一刀之后,看着他死在她面前,又是什么心情?
风华忌不愿深想,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道:“你暂且居于扼灵之内吧,那些个凶尸留不得。”
赤夸冷笑。
人为刀俎,他为鱼肉,想怎么安排他都只是一句话的事,容不得他反驳。
只可惜他辛苦炼成的凶尸了。
原本他想带着南灵歌离开后再多炼一些,以后寻机会杀回鬼境去,将原本属于赤南歌的东西夺回来。
可惜啊可惜……
有这么一尊大神拦着,什么都是浮云了。
赤夸冷然问道:“仙尊打算如何安置王女?”
风华忌冷冷道:“不需你来过问。”
赤夸坦然道:“若仙尊无意为难不如放她离去,她有她的责任。”
找回鬼王压回王位重整鬼境,都是她应尽的本分。
“再说仙尊不也想让王女快些恢复记忆么?”
人老精,鬼老灵。
赤夸便是不知风华忌与赤南歌之间有什么纠葛,也看出些莫明的深意来。
风华忌不理他,反手将赤夸收入了扼灵刀中。
在赤南歌没有恢复记忆之前,她便仍是南灵歌,刀也仍是扼灵刀。
扼灵刀内是另一片世界。
可以是风雨交加,水火共存,也可以是风清云淡,花草繁茂。
其间的一切,完全由着刀灵随心而变。
一把小小的刀,里面的世界却可以化成无限空间。
赤夸进入刀内,落在一片碧草如茵的原野上。
黑衣黑发,眼红唇红的刀灵正迎风而立,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昔年刀灵可以化形的时候便是如今的形貌,只是如今的他多了些冷漠,少了许多邪煞之气,远不如当初那般意气风发。
当初的赤夸一身悍勇,豪气干云,如今虽也形貌如常,却也再没往日豪情了。
赤夸当年与刀灵多有见面,也算是老熟人了。
当年一个豪爽,一个桀骜,经常在一起拼酒比试,喝个昏天黑地,战个昏天黑地,令赤南歌十分烦扰。
此刻却是相对无言。
物是人非啊,彼此的变化都太大了。
尤其是赤南歌。
当初的她若是一只展翅翱翔,睥睨天地的黑凤,如今便成了一只在草地上蹦跳着的小兔了。
赤夸与刀灵忽的同时叹息了一声。
片刻后,赤夸在草地上坐了下来,沉着声道:“你与仙尊,是不是有什么约定?他与王女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
刀灵也坐了下来,淡淡道:“他是当初王女看上的那个小道士。”
“什么?竟然是他?”
赤夸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差点便跳了起来。
刀灵慢悠悠又道:“不止如此,王女还曾害了他前世的前世……”
刀灵紧接着又扔下一记重弹,硬是将赤夸炸的跳了起来。
“当年与红狐王辟崇那一战太过激烈,引动天相异常,仙尊前世的前世正好在渡劫,天劫受了影响,害一个本可成仙的和尚前功尽弃。”
“……”
赤夸怔了一阵,缓缓坐了下来,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毁人仙途,可是无法偿还的罪孽啊。
按理说仙尊前世的那个小道士应该疯狂的报复她,狠狠的伤她的心才对。
可结果呢,是她伤了他的心,让他为她而死。
这算个怎么回事呢?
为何南谣仙尊会伟大至此,一次又一次的以德报怨。
两世的仇怨不但不报,反倒还为她聚了魂,炼了身,又处处护着她……
世道什么时候变成如此模样了?
变得让赤夸觉得自己白活了。
刀灵邪邪一勾唇角:“他倒也没那么伟大,原也是想着报复的,可要报复至少要有对象,至少要将她的魂聚起来才说。”
然而他几辈子修仙,身心纯净,根本不懂什么是报复。
“那他如今对王女是何心思?”
赤夸最关心的是这个。
刀灵道:“爱恨不明,欲罢不能,斩不断,理还乱……”
斩不断理还乱的风华忌心绪复杂的将南灵歌带回了山上,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将她带回了自己的静园。
静园是他修炼的地方,辟了好大一片园子,种了许多花木,还有好大一片竹林,除了南灵歌,再没有别人进过这里。
将仍在昏睡的南灵歌置入竹林中的清心灵池之内,风华忌偎进池旁的竹榻之中,怔怔发起呆来。
过不多久,竟然睡了过去。
才一睡着,便梦到了赤南歌。
她穿一身飘逸黑衣,散着长长的青丝,像一只翩飞的蝶般绕着他转来转去,不断从腰侧的褡裢里捻出零碎的吃食,时不时在他嘴里塞颗蜜饯,果仁或者肉干之类的东西。
有的很甜,有的很辣,有的很酸,还有些是苦的。
梦里的他看不见自己,不知自己是前世的小道士,还是如今的风华忌。
只知道自己心里其实是不喜欢那些吃食的,可不管她给他吃的是什么,他都没有拒绝。
任那些酸甜苦辣不时的在口中变幻,每一种都甘之如饴。
过了一阵子之后,她轻轻伸指,似乎从他唇角拂去了什么,而后轻轻舔在了指上。
她的指微凉,他的颊滚烫。
“我知你不喜欢吃这些东西的。”
她对着他浅笑,欢喜而又无奈:“你若不喜为何不说呢?只要你说了,我便再不会给你吃这些东西了?”
他未答。
比不喜那些酸甜苦辣,但喜欢她的亲昵姿态,喜欢她眨巴着大眼,笑容狡黠的等着看他变色的模样。
更喜欢她的指触到他唇时的感觉。
酥酥的,麻麻的,痒痒的……
他不知自己是什么表情,只是她看他的眼神既无奈又怜惜。
她问他:“你最大的心愿是成仙么?”
过了许久,他才听见自己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几个字,要用尽全身力气,全部的勇气才说得出口。
她好看的皱起眉头,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这句话好耳熟,好像有人对我说过……”
听到这句话他自然便怒了,一拂袖一转身,突然便醒了过来。
风华忌睁开眼时,眼里全是怒火,将恰好爬出池睁眼望他的南灵歌吓的一哆嗦,扑通一声又跌回了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