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龙在田下巴往后一缩:“这特么……他是,他是gay啊?”
强子哭笑不得地拍拍龙在田肩:“龙哥,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招人了!你是湾仔码头啊!咱这6人群里,俩弯的都是冲你来的!”
“啊?我没招他呀!”龙在田觉得冤枉死了:“谁也没规定不能跟gay处哥们儿吧!”
“他不是你打王者捡回来的吗?指定是喜欢你啊!你看你长这样儿!”久儿砰砰捶他胸口。
龙在田张口结舌,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此时黑炮像有预感,突然就打来语音,而且不是在群里,是跟龙在田私聊。
“龙哥,昨晚这事儿吧,我琢磨着,好像有点儿欠考虑……”黑炮原本语气如常,说了一半,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警惕地话锋一转:“哥几个都在呢?”
“啊,吃饭呢,刚起……”大锤接了一句。
“你们知道了?”黑炮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搁这儿编排我呢?”
龙在田也反应过来,好好的私聊语音,为什么要开功放,让哥几个都听着呢?这不明摆着有事儿嘛。他赶紧说:“没编排你,有啥好编排的,多大点儿事……”
“你是不是喜欢龙哥啊?”强子突然单刀直入,把大家伙儿都吓了一跳。
龙在田一巴掌呼在他胳膊上,刚说了没编排,这不打脸嘛!
黑炮竟没正面回答,反倒急眼了:“能处处,不能处你们把我删了吧。我懒得解释。”
“没说不能处啊,我们啥也没说,你自己搁这儿跳上脚了……”久儿口气有些不对了。
黑炮冷笑了一声:“我就是觉得,你们双标得厉害。那天你们说,龙哥弯了就弯了呗,他喜欢啥样儿的,咱管不着。怎么到我这儿,就不行了?这么多年白处了?我是gay就不配了是吗?”
“没说不能处!我没觉得不行啊!你别瞎琢磨黑炮!”龙在田赶紧打圆场。
大锤说:“你是gay没什么不对的,主要哥几个觉得,你瞒着我们,这就……这么多年兄弟了,还把我们当外人……”
“我是不是gay跟你们没啥关系吧?我凭啥跟你们交代这事儿?龙哥一开始不也打算瞒着哥几个?你们可没这样逼他吧!”
龙在田脑子里一团乱,实在不想节外生枝,“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喊:“都别吵了!谁也别说谁!反正我现在也弯了……黑炮反正是我兄弟,谁不乐意谁现在就走!”
黑炮气势弱了下去,小声念叨:“你没弯,你就是……典型直男小把戏,把自己绕里头了……”
“好了好了,既然龙哥都这么说了……”大锤也浅拍了一下桌子:“我说黑炮,你刚说我们昨晚干这事儿,欠考虑?啥意思?你展开说说,你是内部人……”
气氛一下子缓和了很多,黑炮也不那么冲了:“我的意思,渊儿愿不愿意找对象,你们问了吗?龙哥想给他找,是因为……担心他一个人过不好,但你也不能替人家做主啊。这圈子里有的人就是不乐意找,你不能按着头给人家拉郎吧!”
哥几个都沉默了。确实,昨晚脑子不清楚,龙在田又哭成那样,大家没多想,现在一琢磨,黑炮说得很对啊!
龙在田争辩道:“含蓄了黑炮,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有的gay就是想玩,约炮就行了,不想定下来。但我告诉你,渊儿不是那样的。他从来没在外面约过,他只有一个渣男前任,还是被人骗了的。你们没见到他,你们不知道,他……我觉得他很想定下来。”说完,他突然悲从中来,想起李静渊的模样,心里又酸软了。没等哥几个回应,他脖子一梗接着说:“找不到算了,我还舍不得他找别人呢!不行我就退学,去y市跟他过!”
“诶哥,你别冲动!咱这不是,想办法呢嘛?”久儿劝道:“你俩到底到哪一步了,说实话我到现在没整明白呢……”
黑炮叹了口气:“我跟你说龙哥,渊儿那句话说得很对,你不要‘异,想,天,开’!你去跟他过,你能跟他过多久?你根本就不清楚情况……”
“我是不清楚,你倒是说说呀,你们这些个同性恋都怎么琢磨的?为了裤裆里那点儿事,一个个没皮没脸,像他妈畜生一样……”龙在田突然来了火,强子和大锤一边一个,紧着拽他胳膊,都没拉住。
“没有人从一开始就这样,都他妈是被逼的!”黑炮也吼了起来。冷静下来后,他认真又沉痛地,向哥几个剖析了他身为一个gay的心路历程。
龙在田他们并不知道,其实很大一部分gay,最终都会走进婚姻的“殿堂”。光是黑炮家小区,就有好几个已婚有孩子的gay,常年背着老婆在小蓝上约。
这个社会说是文明开放,但也没有文明开放到那个地步,真的公开出柜、坚决不骗婚还能过上安稳日子的男同,是少数。这圈子里的人都清楚,能玩的时间就这么几年,顶多拖到三十几岁,就得乖乖收心,戴上一副直男面具,过上经年累月骗人骗己的阴暗生活。就算你能坚持不这么做,也挡不住你的伙伴、你的爱人这么做。
他们心里永远有个隐形的倒计时牌,枷锁就在不远处,眼下的日子就有今天没明日地及时行乐,疯狂燃烧青春、追求肉体享乐。
是,这很愚蠢,很下作,可就是现实。这个圈子已经被自私懦弱又无耻放纵的骗婚gay搞坏了生态,原本想好好谈恋爱、专一对待彼此的纯情gay,在经过几次刻骨铭心的背叛后,也不再相信爱情、相信未来。
趋乐避苦是人的本性,当你能用很低的成本、很短的时间获得性爱的满足,又怎么会愿意花几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去慢慢了解、好好交往?大家都在约,都在疯狂放纵,你想独善其身,谈何容易。
加之同性恋本就是社会边缘群体,既然主流社会不承认、不维护他们,那么他们也不愿再遵守主流的道德规范和社会法则。男同甚至有自己的“交往纪年法”,三个月就算金婚了。
龙在田想替渊儿找的那种,自身条件好,又能经受住低成本性爱的诱惑,还不会始乱终弃的绝世好gay,当然有,但凤毛麟角,诚如他自己说的,大海捞针。几个傻直男在app里莽撞乱聊,羽|西<*整怎么可能找得到?这种正经人可能根本就不会玩这种早就变成约炮平台的app。
黑炮解释完,长出一口气,最后说:“我看渊儿那样子,他不可能不喜欢你。这世界上就没有gay不喜欢你这样的。但他敢信你吗?你一时操爽了,说要跟他在一起,还他妈动不动就退学……我就问你,你能保证跟他过一辈子吗?你能保证这辈子不结婚、不对女的动心?你爸妈半辈子辛劳,把你拉扯大,你现在跟他们说,你放着好好的女朋友不要了,找个男的,他妈的断子绝孙!你爸妈能乐意?你妈要是寻死觅活的,一夜老了十岁,你能扛得住?你跟渊儿处个两三年,到最后又顶不住压力,回头找个女的结婚了……你让他怎么活?你猜猜,他到时候会不会发疯,变成你讨厌的那种约炮骚鸡?这些事儿你想过吗?嗯?渊儿想过,我保证他都想得透透的!”
龙在田被他说的眼泪哗哗的,黑炮在电话也有些哽咽:“所以说,龙哥,你做个人吧,别招他了,行嘛!”
气氛正哀怨着,久儿突然“切”了一声:“少他妈在这儿搅混水,我跟你说,骗婚、滥交没得洗!你也知道这样不对、不好,那你不想着怎么变得更好?你打不过,就加入了?现实太黑暗,不应该改变现实吗?怎么就得让人都去顺应这种操蛋的现实了?”
黑炮吸了下鼻子:“你他妈一个直男富二代,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没在阴沟里趟过……”
“我寻思那沟,不是你们自己挖的吗?”久儿气得都站起来了:“诶黑炮,我听这意思,你已经不相信光了?”
黑炮笑得凄凉:“卧槽我还不相信光?天天晚上跟你们几个傻逼打嘴炮,我都没功夫出去约了!一年多没开过张了你敢信?!”
几个人又缺心眼儿似的哈哈笑了。
大锤突然说:“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咱们想给渊儿找个靠谱的gay……这几年处下来,黑炮是啥样的人,咱们也都知根知底……诶黑贵人,你是1是0啊?”
“害,哪分那么清,你以为看脆皮鸭文学呢?处久了大家都是0.5……”黑炮心虚似的,声音突然小下去:“但我估计人家渊儿看不上我……”
“我他妈就看不上你!”龙在田突然炸了:“说了半天,你也在那上面约过吧?最近一年没开张,那以前呢?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龙在田心想,这个诡计多端的同性恋,老子差点儿被你忽悠瘸了!我不适合渊儿,你适合?你一个约炮成性的肮脏玩意儿,渊儿一辈子不找,也不能跟你!
刚才得知黑炮是弯的,明明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这下却越看他越不顺眼。龙在田狠狠瞪了想出这个“好主意”的大锤一眼,连带着也觉得他面目可憎。
他越想越憋屈,待不下去了,丢下一句“我去报到”,饭也没吃,气冲冲地就走了。
第28章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李静渊和蒋淼淼一聊就是两个小时,从互相推文、安利游戏和广播剧,到分享在网上冲浪时遇到的各种尖叫瞬间,他发现他们两人的共同语言和兴趣爱好,比他跟龙在田更契合。
当然也说到了感情的事。聊开了之后,蒋淼淼坦言她“没有那么喜欢”龙在田的深层原因:性生活不和谐。她的原话是“每次都像上刑一样”。她问李静渊:“你不觉得他那尺寸根本不正常?”李静渊无言以对,觉得说什么都会显得自己很淫荡,只能尴尬地保持沉默。蒋淼淼反应过来之后哈哈笑了,以一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结束这个话题。
蒋淼淼把李静渊拉进她的“后宫”群。对,她也有个群,名叫“蒋记烧腊”,里面十几个人都是她的好姐妹,女孩和0的数量五五开。
李静渊一进去,就收到一条新消息,有人@蒋淼淼,问“是他吗???”蒋淼淼回复说:“是我新老婆没错!”
群里的人好像都知道他跟龙在田的事,有人直接@他,说:“吃到就是赚到,直男就是人形按摩棒啊姐妹!”
很快他就明白这个群名是怎么回事,因为蒋淼淼回了一条“三姨太因烧鸡言论罚跪砧板!封批一周!”
和龙在田那个群一样,大家知道他看不见后,都自觉发起了语音,还有个声音有点娘的男生说:“我天!终于不用打字了吗?你们终于可以忘记我是文盲这件事了吗?”
直到聊了一大圈、浑浑噩噩地吃了碗泡面后,李静渊还有点儿懵。这半个月来,他参与的社交活动比前八年加起来还要多。微信里一下子多了十几个新朋友,今天一天,光是“我叫李静渊”这句话,他就对着手机说了七八遍。他紧张地手心冒汗,每发出去一条语音,总要来回听好几遍,生怕自己哪里说得不好,冒犯了别人。
蒋淼淼的群比龙在田的群还热闹,每隔几分钟就有新消息来。李静渊坐在桌前抱着手机,逐条听他们聊天,不由得被他们的欢脱气氛带动着嘴角上扬,都不犯困了。
一个温柔稳重的男声说道:“我错过了什么?淼淼又有新老婆了?”
蒋淼淼@李静渊,说:“八姨太来见过大太太!”
虽然没人看着,李静渊还是羞臊地捂着脸笑了半天,“大太太”也乐了:“自家姐妹不必客气。我加你了,通过一下。”
“大太太”同他私聊,自我介绍说姓杜,是个心理咨询师。李静渊很喜欢他的声音,那是一种让人莫名安心的温暖的男中音。果然是吃这碗饭的,李静渊想,再多说几句都能把我催眠了。
杜医生说,他跟淼淼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四个月大的时候就在同一张爬行垫上互踹了,可后来他发现自己喜欢男孩,淼淼是他第一个出柜对象。
可能是由于杜医生的业务能力吧,李静渊跟他聊了不长时间,就已经把自己失明的原因、这几年的生活状态,甚至日常作息都说了出来。杜医生建议他不要睡午觉了,说睡觉太多其实对内分泌不好,影响一些什么他没听明白的激素的分泌。
“天气不错你可以出去转转呀,去远一点的地方扔垃圾、到便利店买点零食什么的,晒晒太阳,吹吹风,会很舒服的。”
李静渊不知怎么的就被他打动,几年来头一次有了想要拥抱阳光的冲动。他向杜医生表示感谢,换了身衣服走出家门。
九月的太阳依然有些毒辣,但李静渊在空调房里呆久了,手脚都冰冰凉凉的,晒晒太阳果然还挺舒服。他用手摸着巷子的墙壁缓缓往外走,街道尽头的路口有家苏果社区店,可以去逛逛,给晚饭加个鸡腿什么的。
这熟悉的路线令他想起龙在田,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关注龙在田的消息了。他默默在心里夸自己出息了,忍不住提了提嘴角,却又感到深深的怅然。直到现在,龙在田还是没有再发语音给他,仿佛一夜之间,就把他抛诸脑后了。
眼前暖融融的金色炫光,又泛起一层水雾。他深深呼吸,对自己说,总有这一天啊,要坚强啊。是今天总比明天好,今天我遇到了淼淼,还认识了好多新朋友呢。
李静渊走出巷口,来到老街上。他总记不得带盲杖,只能凭感觉慢慢往前挪步。好在老街路边有一条有上百年历史的青砖石板小道,只要不超出这个范围,就不会走到路中间影响别人。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因为自己突然失明感到羞耻,害怕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下,他总觉得人们会对他指指点点,在背后议论他、鄙视他。理智告诉他,这种想法毫无依据,完全是妄想,但他就是克服不了,干脆就不出门了。
龙在田带他出门那两次,意外帮他打破了这层障壁。两人那样亲密地手拉手走在一起,甚至有时龙在田还搂着他腰,起初他抱着出柜社死的悲壮心情,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后来才发现,他山+与!三%$夕看不见这一点,其实是最好的掩护。街坊邻居们非但没说什么让他们难堪的话,还纷纷夸龙在田是个好人,用赞赏的口吻说他“终于把李老板拉出门了”。
龙在田掌心的触感犹在手边,李静渊突然有种奇异的信心,他觉得龙在田并没有放弃他,甚至毫无理由地认为,他一定会回来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到,这种心情应该叫做希望。
头顶炙烤的温度渐凉,眼前也暗了下来,李静渊猜想,应该走到树荫下了。他停下脚步想歇一会儿,面前不远处突然响起说话声:“李老板,出来转转啊?”
“嗯。”李静渊应道:“去苏果买点东西。”
那人声音靠近:“要帮忙吗?我给你买过来,方便吗?”
“不用不用,我顺便晃晃……”李静渊正在犹豫怎么开口问他是谁,那人又说:“你那房客走了?蛮有意思的嘛那个人!”
李静渊敏锐地察觉他似乎话里有话,“嗯?”了一声。
“你来,坐,坐!”他扶住李静渊手肘,把他往前带了两步:“这边有个花坛,大概到你膝盖。”
李静渊弯腰摸到一个冰冷光滑的石台,转身坐了上去:“他怎么了?”
那人拍了一下腿,轻笑一声说道:“这人好玩呢,大老远过来跟我买一张奥特曼错版卡,走之前嘛,又退给我了!还反倒卖给我好几张绝版的……”
李静渊立刻想起来,身旁这人应该就是龙在田说的旧书店老板了。他记得这人姓沈,跟他一样,是在这条街上长大的土著,不过比他大好几岁,不是一代人,因此没怎么打过交道。
嗯?卡退了?为什么?
李静渊猛然想起龙在田转账给他的八千块钱,心里“咯噔”一下。
“多少钱?他的卡,卖多少钱?”李静渊问。
沈老板有些吞吐,似乎有些心虚:“这个……这个东西也没有定价的,相当于收藏品,都看缘分的晓得吧?”
“你给他多少钱?买了几张?”李静渊忍不住感到揪心。
“一张一千块,一共七张。”
“一千?!”李静渊嚷了起来:“你卖给他那张不是一千六?!”
沈老板也急了:“你这话说的!你什么意思?他自己同意的呀!我当时问他的,我说04年的卡你也卖?这东西一旦出手了,再想找到可就难了哦!那他要卖,我傻呀我不要?”
李静渊气得喘粗气,他太清楚这些卡片对龙在田的意义,一下卖了七张,无异于割肉放血啊!这甚至不是钱的问题。
“你还给我!”李静渊有些着急:“我给你八千!”
沈老板“啊?”的一声,像听到什么荒唐事似的笑了:“还给你?又不是你卖给我的!再说了,现在是我的了,我不想卖!他本人来了我都不卖,凭什么给你!”
李静渊哑口无言,他这辈子没跟人发生过争执,实在说不出像样的道理,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怎么?你也玩这个……”沈老板还想再跟他聊几句,他却再没心情,起身往回走。
刚走出去两步,突然砰的一声,他眼前一黑,脸上疼得要命。走错方向,撞树了。
“哎呦!”沈老板赶忙过来扶他:“我送送你?你还去超市吗?”李静渊捂着一边脸颊摇摇头,颧骨上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