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院 > 仙侠修真 > 我送仙君蹲大牢 > 我送仙君蹲大牢 第49节
  洛湘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又极少接触其他男子,一来二去之下,很快就对师父产生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感情。
  这本是个再套路不过的师徒文开头,但骚就骚在苏无涯这个师父。
  作为套路师徒文男主,他同样对小徒弟动了心,深陷天理人伦的拷问之中,千般苦恼,万般纠结。
  具体怎么个纠结法呢?
  他一边纠结,一边与她同吃同住,同进同出,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一边纠结,一边陪她过元宵、过上巳、过七夕,做一些天下有情人爱做的事,整一些古偶里用烂的小浪漫小惊喜,一会儿惊艳了时光,一会儿温柔了岁月。
  一边纠结,一边告诉她“我此生不会结道侣,也不会再收徒,只会留你一个人在身边”。
  聂昭:“……”
  大哥,过了啊。
  简单点,搞师徒恋的方式简单点。
  喜不喜欢一句话,要么挥剑斩情丝,从此与洛湘保持社交距离,做一对讲文明、懂礼貌的社会主义好师徒;要么为爱走天涯,说什么神仙大道,怕什么戒律清规,不如与意中人紧相随,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爷就是大草原上最野的马……
  然而,苏无涯什么都没有做。
  聂昭看过一百个仙侠师徒恋故事,他可能是其中最离谱的一个。
  从洛湘的视角来看,他没有进也没有退,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直到有一日东窗事发,门中其他长老突然扣下洛湘,搜出她准备送给师父的礼物——绣有“苏”字的香囊,要治她“大逆不道,罔顾伦常”之罪。
  虽说物证稍嫌不足,但仙门自有搜魂问心之法,洛湘那点水晶一样透亮的少女情思,根本无所遁形。
  而此时的苏无涯,他——
  他长叹一声,闭关了。
  闭关了。
  关了。
  了。
  聂昭:“啊???”
  黎幽:“没什么好稀奇的。阿昭,你听说过‘杀妻证道’吗?或许在他看来,就此与洛湘一刀两断,了结这段孽缘,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知道,我在仙侠文里看过。聂昭想。
  不过……
  虽然乐色程度不相上下,但这甚至连“杀妻证道”都不是,而是“抛弃与我两情相悦的徒弟来证道”啊!
  不是,你要证个啥啊?
  都说天下大道三千,不分高低贵贱,难道其中还有一条“王八道”,专门教人做个缩头的鳖?
  别说,考虑到王八的寿数,搞不好还真有可能。
  “…………”
  面对门外前来提审自己的“师兄”,聂昭僵硬地抽动了一下嘴角,毫无感情地棒读道:
  “好的师兄,我这就去。”
  【不行,不行!】
  蜃妖显然不满意,在她脑海里尖声尖气地叫嚷起来。
  【大姐姐,你演得一点感情都没有!像你这种演技,我是不会放你过关的!】
  蜃导演一边嚷嚷,一边试着给聂昭讲戏:
  【这时候洛湘应该又绝望、又伤心,但她还爱着师父,宁死也不愿拖他下水。所以,她决定独自背负一切,承受搜魂剔骨之刑,被宗门流放离洲……】
  “……”
  聂昭顿了一顿,然后冷冰冰地回应道:【怎么,你在教我做事?】
  蜃妖:【?不,我只是觉得……】
  聂昭:【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这样好,就这么演,都听我的。】
  蜃妖:【???】
  聂昭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反过来安抚道:【放心,你不是要看悲剧吗?我保证,我一定能演出更胜于这段记忆的悲剧。】
  蜃妖:【啊?哦、哦……】
  她头一回遇上这种反客为主的演员,一时间不知所措,也忘了要喊“卡”,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聂昭迈出牢房,登上石阶,穿过重重殿宇,一路来到了碧虚湖审判、处决门中弟子的刑堂。
  正如她所说,洛湘第一次踏上刑堂高台的时候,满心都是痛苦绝望,却又怀着一丝不舍,盼望师父能站在自己身边。
  这一刻,她的姿态犹如风中弱柳,任谁见了都会感叹一声“我见犹怜”。
  可惜接下来,长老们就会宣布“洛湘心术不正,为清修之地所不容”,将她逐出师门。
  自始至终,苏无涯都没有出现。
  由此可见,如果没人怜爱你,再怎样可爱可怜也是无用。
  ——既然无用,为什么不换个思路,心平气和地打爆他们的狗头呢?
  聂昭面带笑容,昂首阔步,以一种“我不是来受审,我是来取你全家狗命”的姿态登上高台,面向幻境中的碧虚湖一干尊长,从容不迫地抱了个拳:
  “弟子洛湘,见过诸位。”
  “……”
  除了个别群众演员之外,幻境人物大多是根据死者记忆构造的npc,熟谙剧本套路,从未见过如此明目张胆的ooc。
  面对聂昭不能说与剧本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的表演,这些npc一个个大受震撼,目瞪口呆,整齐划一地宕机了。
  趁此机会,聂昭飞快记下了碧虚湖各位主事者的相貌。
  掌门缺席,一个须发花白的是天工长老,一个高挑瘦削的是执法长老,还有……
  可惜没过多久,其中就有一人迅速反应过来,直指着聂昭怒道:
  “大——大胆逆徒,铸下如此大错,竟还目无尊长,不知悔过!”
  “嚯。”
  聂昭闻声掀起眼皮,向他翻了个标致的白眼,“包……长老,难为你换了副皮囊,口音还是一点没变啊。”
  不错,那反应敏捷的“长老”不是别人,一开口就是老包兄了。
  若她所料不差,包九金多半曾在离洲遭遇过蜃妖,对蜃族习性有个一鳞半爪的了解,知道他们不会伤人。
  也就是说,他见众弟子一路走来收获颇丰,心生歹念,故意将众人引入蜃妖的地盘,企图将他们困在幻境之中。
  至于用意……
  无非就是他自以为能第一个逃脱,打算趁众人身陷幻境之际,将他们身上的值钱物什一扫而空,用来给碧虚湖交智商税吧。
  “不错!正是如此!”
  周围那些npc被包九金带了一波节奏,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开始兢兢业业地按剧本演出:
  “洛湘,你行事如此荒唐,置你师父的清誉于何地,置碧虚湖的百年声名于何地啊!”
  “真是德行败坏,不知廉耻……”
  “当年就不该让你入门!”
  “……”
  可想而知,这些痛斥无一例外,都是洛湘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直至此时,聂昭依然能感受到胸腔深处残留的隐痛。
  那不是冤魂,只是少女消逝之前,留下的最后一丝不甘与遗恨罢了。
  所以,聂昭所有的ooc发言,不仅是为了让包九金和蜃妖震撼一百年,也是为了传达给昔日的洛湘,安抚这一缕无望的残魂。
  ——在旁人眼中,你或许天真不懂事,或许不循礼法,胆大妄为。
  ——但无论如何,今年十七岁的你,都没有这样被人唾骂、凌虐的理由。
  她朗声道:“诸位长老,我有一问。”
  “倘若我师父的清誉、碧虚湖的声名真有这般脆弱,能被我一个小小弟子轻易玷污,那十余年来,你们为何放任我与师父孤男寡女,同居一处?‘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的道理,我不懂,各位尊长都不懂吗?”
  “昔年我入门时,不过七岁年纪,诸位皆称赞我‘温纯良善,心若琉璃’。为何我追随师父修道十年,反倒成了德行败坏之人?究竟是诸位识人不清,还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放——放肆!”
  包九金修养有限,没演两句就开始上头,现出了肤浅狰狞的本相,“苏长老一代剑仙,何等尊贵人物,岂会对你有什么念头?定是你心思不正,妄生绮念,扰了苏长老清修!”
  “……唉。”
  这一次,聂昭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
  包九金自己是个被内门弟子呼来唤去的主儿,十年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没睡过一夜安稳觉,做梦都怕自己被逐出师门。
  可一旦让他扮演“掌权者”,他却能无师自通地端起一副上等人派头,驾着那辆辗轧过自己的车,从别人身上得意洋洋地碾过去。
  他从来不反对碧虚湖剥削,只是盼望着尽快加入内门,成为剥削者中的一份子罢了。
  “像你这样不值得同情的受害者,我还是第一次见。”
  聂昭讥诮地冷笑了一下,然后提高嗓门道:
  “长老说的不错!”
  包九金喜道:“既然如此,你就快快伏法——”
  聂昭:“确实,我只是一介碌碌无为的小人物,师父是名扬四海的剑仙。所以他没能教好我,责任在他,而不在我!”
  包九金:“……啊?”
  聂昭有理有据,底气十足:
  “诸位试想,我这样的小人物,心思但凡有一点走岔,师父岂会不知?”
  “他若不知,那便是有眼无珠,大大失察,有负于‘剑仙’之名。他若明知我心思不纯,却不闻不问,放任自流,岂非有意诱使我走上歪路?”
  “还是那句话——我入门时年仅七岁,而师父已是数百岁高龄。我不懂的道理,他比我多活了几百年,见过的夫妻比我吃过的饭还多,难道还不懂吗?”
  包九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