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真的能把人逼疯,短短一下午,她再次做了那场噩梦,梦的最后是她的腿受伤的情景。
她浑身一震,在一阵剧痛中惊醒,看见宋文卿正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她几近断气似的吐纳,右腿正微微打着颤。
宋文卿为她擦拭额上的汗,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做噩梦了么?怎么看上去那么害怕?”
她湿润的发梢垂在她的衣服上,她此时的脸上是那种担忧的、带着些许害怕的神色,以及致命的温柔。
降真香在刺骨的寒意间袅袅弥散,雨水不断从黛绿的屋檐泼落下来,窗外雾蒙蒙一片,鹤生拂开她的手,手臂压在额头上阻挡刺眼的光线,缓缓平复了好几口粗气,适才不耐烦地扯着嗓子喊道:“金巧!”是丫鬟的名字。
她吩咐倒了两杯热茶上来,宋文卿局促地让到一边,一直看着她。
晚上,陈叔再次上门施针。如果不是实在疼得受不了,她其实可以自己施针,她躺在椅子上,咬牙忍着恨不得现在就把腿给锯了的心思。
陈叔见她的样子,又看了看门外着急打转的宋文卿,说道:“其实我看那姑娘挺乐意照顾你的,也很关心你,不必特地使个丫鬟过来伺候,那姑娘以为你跟她生分,该伤心了。”
因为陈叔的话,她莫名心下一紧。
“没缘没故的,没必要让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伺候我。”她抓着椅把动了动身体,试图让门上单薄的身影在她的余光里消失,“再说了,她又不能照顾我一辈子,她天天这么伺候我,呵,以为我离了她活不下去,耽误人。”
她自认语气还算平静,但是陈叔听罢,笑笑没说话,让她感觉像一种嘲笑。
没过一会儿陈叔收针要走,门外的宋文卿拉住了陈叔询问情况,从屋里能隐隐约约听见她担忧的声音。
她问了很多,但是陈叔没有多说,通篇应付了许多个没有大碍。
过了一会儿,宋文卿端着热水进来,准备为她热敷。她脸上的愁容未褪,额角覆着一层薄汗,尤其端着一大盆热水的时候,整个人弱柳扶风,像要被压倒。
她确实很乐意照顾自己,也很关心自己。但是她不想她如此,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
还未等宋文卿走近,鹤生高声喊起来,“金巧!金巧!”她的表情带着一种急切的狰狞。
她不知道自己在急些什么,可能她已经被陡然加剧的腿伤、或者被她关心、或者被乱七八糟的梦境弄得有些心烦意乱。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感觉她越来越难以平静。
“来了!”丫鬟应声跑来她的跟前,她一时间没忍不住,抓起手边的杯子就扔了过去,“你是丫鬟还是宋姑娘是丫鬟!你让宋姑娘给我端水!那我叫你过来干嘛!”
杯子砸碎在地上,温热的茶水溅到丫鬟的脸上,她瑟缩了一下,立马跪了下来,“对不起、我、我这就……”
宋文卿慌忙将水端来放在她的脚边,一面扶起丫鬟道:“我、我这就出去,道长千万不要为难丫鬟。”
她看上去很害怕惊慌,几乎是仓皇而逃地离开了房间,但是她没有走远,她仍在门外,她的身影被灯笼的光投照在门上,她的身影很单薄,背靠着门,时而来回踱步,直到丫鬟完成了热敷出去为止。
她似乎想进来,但是她在犹豫。
疼痛已经缓解了许多,她的心境也稍微得到了平复。
在他们家被抄后的没几天,宋省臣立马就升官了。虽然这一切都已经跟她没有关系,虽然已经没有关系,虽然如今宋省臣也死了,荣卿也死了,但她就是该死地梦到了。
说实在的,她真的非常不想把药用在那个该死的老太婆身上,如果不是因为宋文卿,她连收尸都不想帮她收。
她想趁着这片刻的宁静赶紧睡,不然又得一宿无眠。
可是她睡得太浅,不知过去多久,她感受到宋文卿进屋的声音。
她感觉到她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她没有躺下,她只是在旁边看着她、照顾她。
她的气味一直在她的息下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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