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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九十二章,恩义难择
  史云扬听闻惠子的话,终于止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虽然面色宁静,但是却已经能从他眉宇之间见到隐隐杀意。
  飞鸟惠子抄起手来,冷笑道:“看来你也并非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是人就都有所忌惮,你也不例外。”
  “当有些人所忌惮的东西被抓住的时候,他会俯首贴耳,唯命是从。可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这些东西是他不能触碰的逆鳞,一旦有人欲加以冒犯,后果不堪设想。”史云扬看着她眼睛郑重说道。也许从来都没有见到史云扬如此正式的眼神,飞鸟惠子一时有些不适应,忙转过脸去。忽然想起自己现状,不由得颓然苦笑道:“你觉得我现在还是那种害怕报复的人么。过去那个柔柔弱弱的飞鸟惠子已经死了,烈火重生,便是千刀万剐,现在的我也定不会眨一下眼睛。”
  史云扬道:“我不知道你的过去,我当你是朋友,也便更不想知道。”
  “朋友?” 飞鸟惠子奇怪的一笑,道:“若是没有遇到我,你现在应该正跟你那位白衣姑娘卿卿我我,是我害得你们彼此离散,害她受伤,更是让你几近丧命,剧毒在身,如今仍未脱险,如此也算朋友?”
  “若你想杀我,这些时候什么时候不可以。你用药救过我四次,伤过我三次,两下抵消,还有一次算你救我,自然算是朋友。”
  飞鸟惠子将那木雕小人背在身后,踱步上前,道:“既然如此,作为朋友的我邀你在这圣桑谷中小住几日,养养伤,这几日天气晴好,朝能赏千里彩霞,夜能观无垠星河。云海日出,圣桑落日。景致也算是很好了,我也可以在谷中陪着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等小住,与囚禁又有何异?惠子姑娘,承蒙你相邀赏月,不胜荣幸。若你真当在下是朋友,不如就此放行,在下平生极少求人,此次算是史某相求。”
  飞鸟惠子摇头道:“不行,我早就说过了,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走。时机到了,我自会送你离开。现在跟我回去!”说罢,一把将他手腕抓过,身形一纵,脚下清风阵阵,霎时间已在数十丈之外。
  “你在等什么!”史云扬顿了顿,忽而厉声道:“你在等那个人,完成那笔最后的交易?飞鸟惠子,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等的究竟是什么!”惠子身形一颤,身形盘旋降落在山麓,忽然一爪扣住他喉咙,道:“你怎么会知道!你...那日在偷听!”
  史云扬慨然道:“没错,惠子姑娘,那人给你的毒乃是魔毒,便足以证明他们就是魔族,就算不是魔族,也一定与魔族又千丝万缕的连系。魔煞阴恶,全无信义。残酷冷血,更胜禽兽。你与魔族交易,你以为能等来什么?永远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飞鸟惠子冷声道:“你懂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你来多嘴。”
  “是,这是你自己的事,但是你自己的事已经牵扯到了我同伴的性命。牵扯到了魔族,你可知如今这些禽兽正对六界结界虎视眈眈,一旦寻到机会,整个人界便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到了那时,你苦苦支撑所得到的,顷刻又将灰飞烟灭。”
  飞鸟惠子忽然抬起头来,只见其眼眶湿润,晶莹一片。她突然抓住史云扬肩膀,厉声道:“我有什么办法,你说!我三位师父都被他们抓走,整个门派的人陷入长眠之中。本门圣物也被他们夺走,他们要我做什么,我除了照做我还能怎么办!难道你要我什么都不做,为了你那所谓的正义弃他们而不顾!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叫嚷一阵,她忽然颓软下来,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慢慢跌坐在地,不住落泪。道:“我一岁那年。家母带着我从冲绳祭神回来。在海上遇了风暴,好多人都死了。我母亲临终前将我绑在一块木板之上,船沉之后,我在海上漂了三天,飘到了扶桑附近。几乎都已经快死了。是大师父在海边捡到了我,救了我一命。当时他见我几乎就要饿死,身边又找不到母乳,便咬破手指,让我吮血。从那时起,我身中流的血便是他的了。家母有生我救我之情,三位师父从小养我长大。深恩难报,如今他们遭逢大难,你要我怎么做。世间大义,哼,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只要他们平安。我不是什么英雄,只要能救他们出来,便是沦为奸人恶人,受万人唾骂,我飞鸟惠子也无怨无悔!”
  史云扬闻言,也心知有诸多不容易之处。天下如此之大,魔族党羽遍布,每时每刻,不知又有多少人正在同她一样忍受着魔族的欺凌,有心反抗,却无力回天。只能听之任之,如同奴隶。他慢慢走到她身边,道:“你说得对,或许我太不懂世事人情了。若是我站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不一定能做的比你好。为了一个人而放弃整个世界,或许会觉得很值。但这终究是错的。对与错总还是格格不入,错的永远都是错的。”
  飞鸟惠子道:“那我宁愿选择错的。”
  史云扬忽然见到她手心的刻刀,锋刃已经扎进了掌心之中,流血滴淌,她却丝毫不觉。他道:“虽然你研习的乃是刺杀突袭之术,但你的心肠不坏。你有一颗你自己都不忍心玷染的心,你的师父更不愿意看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沦为魔族的奴隶。若真如此,你救了他们,却又是害了他们。害他们伤心难过,悔过自责。”
  史云扬向她伸出手,拉她起身。飞鸟惠子泪眼看他,史云扬道:“我属于第一种,若有人捏住了我的禁忌,我的确不敢轻举妄动。惠子姑娘,望你三思。”飞鸟惠子沉思不语,撇过头去。史云扬自行收手,一步一步往山上行去。
  “你等着!”飞鸟惠子忽的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手心里忽然亮起一阵淡红色的灵力,猛然间抓住他的双臂,史云扬只觉一股强大力道涌进自己身中,四肢胀痛僵硬,好似有一股受阻的气流无法畅通,便在一处郁积,越涨越大。惠子手心之中突然又暴发出一阵吸力,只见他四肢及腰间突然冒出一根根细如蚊的银白针头,慢慢浮起。随着惠子掌心中的吸力加大,那数根银针突然飞出,落入她掌心之中。
  针头离身的那一瞬间,史史云扬只觉得身中的灵力如同决堤洪水,在周身经脉之中来回流荡片刻之间,如同枯竭的池塘之中突然放进了大股的水流,端的是痛快无比,仅仅数息功夫,身中的灵力便恢复了个五六成。
  调息了一会儿工夫,他才张开眼,盯着飞鸟惠子道:“原来是你下手封住了我身中的力量。”
  “不错。”她倒是毫不辩解,一口承认。史云扬道:“此时解开我身中的力量,你想做什么。”飞鸟惠子道:“打赢我,我让你走。”史云扬一愣,飞鸟惠子道:“怎么?不敢,怕你现在的实力太弱,不是我的对手?你也一样,你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或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即便没有任何结果。”
  史云扬冥想片刻,手中慢慢幻化出一把雪白长剑,飞鸟惠子摇了摇头,含泪笑道:“看,你不是也跟我一样么。史云扬,这就是我的心情,你懂了么?”
  说着,刷一声拔出双刀向他砍去。史云扬此时正在虚弱之中,哪里能正面与她匹敌,只能凭着丰富的经验,飞快闪躲开去。可惠子从小练习的就是速度,便是他全盛的时候,单只是比拼速度一项,史云扬都不一定能够追得过她,更不说此时在重伤之下。惠子身形飞在半空,斜劈一刀,史云扬慢了半拍,挥剑来格,强大的力道立时传进剑身,令其虎口发麻。长剑几欲脱手。史云扬紧咬牙关,双手紧紧握住剑柄,剑身颤抖,良久才息,史云扬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重新整理了身形,又站起身来,挥动手中长剑,挑出一朵朵剑花,剑身疾刺,同时护住周身。一道银光闪烁,几片雪花突然飘落滑下,还未落到地面,史云扬剑身一挑,那雪花立时化为白光向她打去。飞鸟惠子见状,双刀相交,一瓣雪花突然击打在短刀之上,只听得当的一声,好似金铁相交之声。这些雪花偏偏又来得密集,刀风阵阵,叮铛直响,虽然挡去不少,却也尤为惊险。飞鸟惠子立时跳开数丈,雪花袭来,已成了强弩之末。待到史云扬一招用老,她突然又疾奔而上,猛地一刀向他胸口刺去。
  刀锋急速在他眼中扩大,他立即仰身后退。一退一进,双方之间始终隔着一尺距离。飞鸟惠子突然掷出短刀,史云扬仰首躲过,却不料另一把长刀却突然袭向自己腹部。惠子不忍伤他,便以刀背在他胸口重重一击,史云扬一声闷哼,身形顿时飞出六七丈的距离。重重砸在一块巨石之上,口中不住吐血,他看着飞鸟惠子,只是咬牙说了一个“你...”随即便昏死过去。
  惠子慢慢走上前去,收起双刀,叹道:“云扬,我没有选择,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