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我已经联系了保镖和私家侦探,你把大余的手机号码给我,我让人去查定位,只要他没关机,很快就能找到他在哪里。
是吗?那先生你一定要快点快点啊!我害怕小光挺不过来!
白彦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说叠词,譬如很痛很痛,快点快点,这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习惯,但就是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习惯,才让人意识到,他其实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孩。
白彦用微信把号码发过去,中途手一直颤抖,几乎要握不住手机。
陆至晖开车疯狂在车流中穿梭,但情绪一直很冷静。
这件事交给我,先生。但现在需要做的,是去车里等我。因为万一大余真的把董为光绑架了,很难说他没有同伙。所以,他们很可能还有人在咖啡店附近。你现在马上进车,保持随时都能开车躲避危险的状态,可以吗?
白彦焦躁的心突然一怔对啊,现在离董为光消失才过去多久?可能犯案就是在半小时之前也不一定。他是怎么没心没肺到,就在有可能是第一犯罪现场的地方,大声嚷着求助和报警的?
喂?先生,你在听吗?
手机那头没有立即回话,让陆至晖不禁有些担心。
啊,我在听。白彦左右望望,在夜风凄厉的搜刮之下躲进了车里,他碰的一声关上车门,攥着方向盘的手惨白如骨。他后怕之余,无比慎重且感动地说:
先生,谢谢你。
谢谢你第一时间赶过来,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的朋友,也,这么关心我。
第56章
即使是在阳光繁盛的七月, 深夜的风也足够让人的汗毛都立起来。白天人来人往的街道寂静无声, 只时不时有一辆送外卖的小电瓶开过,似暗夜的魂。车灯的光强并不高, 只能照亮方寸之地。白彦远远望着那盏灯,只觉得仿佛置身在遍地坟墓的荒郊野岭,唯一的光源, 便是远处忽明忽暗的鬼火。
吱
身后忽然传来急刹车的声音,浑身紧绷的人下意识攥紧了方向盘, 身体如龟壳一般佝偻着,随时准备逃走。
直到他从后视镜里,发现突然出现的车辆实际很眼熟时, 掌心才豁然一松。紧接着,推开车门,飞奔着朝那辆车跑去。
先生!
先生。
两个人异口同声。一前一后的两辆车里分别钻出一个人影,呼唤, 相拥, 安慰彼此慌乱的心。
短暂的拥抱过后, 陆至晖将人带到车内,取下他的渔夫帽和口罩,用掌心的体温安慰他惨白的脸。随后, 外面突然传来一串紧急刹车的声音。
吱吱吱吱!
老板, 我们来晚了。
一个西装打扮的人垂首站在驾驶座的窗外,眼睛盯着地面,耳朵对着车内, 屏息听着随时出口的责备或是调遣。他叫艾衡,父亲在老宅安保系统的负责人。子承父业,他刚毕业就被陆至晖正式聘请为高级保镖,也是目前新宅安保系统的负责人。
他说话的工夫,手下的保镖已经半径五米以内的区域封锁了起来,个个保持高警惕状态。
叫人守在咖啡厅门口,出现可疑人物立即控制。
明白。
我马上去个地方,你带一队人跟着。
明白。
按照陆家安保的分级,五人为一队,三队为一组。陆至晖只叫了五个人,显然,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先生,我们要去哪儿?白彦从他的掌心抬头,仿佛一只被握在手心,却非要从手指缝里钻出来的毛茸茸的小鸡。
直到陆至晖出现,他几乎要爆炸的心脏才慢慢平静了一些。有的时候,他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带给他的镇定感。
陆至晖帮他整理了一下因慌乱而毫无章法的头发,又缓缓拉出安全带给他扣好。
手机的定位查到了,我们现在过去。
在哪里?!
目前在新城区那边,更精确的定位还要再等等。
那我们赶紧走,到新城区的时候说不定就有消息了!
好。
汽车即刻发动,裹挟着一阵风扬尘而去。艾衡的车紧随其后,始终保持在三米的范围。
刚开进新城区范围,陆至晖的手机就响了:
老板,位置确定了,在新区医院胃肠外科。目前没有移动的迹象。
胃肠外科?陆至晖有些惊讶。
对面的人按部就班地汇报消息:是的。我刚刚调取了新区医院的楼层分布图,在门诊部北边的第二栋,定位信息显示在六楼。
好。陆至晖得知目的地之后,方向盘一转,直接从右侧的小道切入,有变动及时联系。
是。
简短的通话很快结束,白彦紧张地不敢靠上靠背,两手抓着安全带问:他们怎么说?
人在新区医院。
医院?白彦一下子有点懵,他为什么把小光绑到医院去?他是不是要卖小光的器官啊?
陆至晖想了想,说:真要卖器官也会选择地下交易,不会明目张胆地去医院。何况,他不久前才接了你的电话,如果真的是绑架,他怎么还这么没有警觉,去医院这种公共场合呢?
这种说法虽然也有一定道理,但白彦始终还是做着最坏的打算,他现在只要一想到大余看董为光的眼神就觉得浑身发毛:
这不一定啊!医院人多比较好逃跑,电视剧里的暗线交接都选在那种人眼混杂的地方,说不定他早就已经有预谋了呢?
陆至晖没有反驳他的推测,毕竟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他驳斥也没有依据,故而只有先去现场,才能知道具体情况。这样,他目前的定位很清楚,我们先去看看。你别担心,万事有我。
嗯!
夜晚,医院的人远没有白天的多,溢满着消毒水的空气异常寂静,走路都会传来几番回音。车子刚停下白彦就冲了出去,帽子口罩都没带,直奔六楼。
这栋楼的占地面积不小,前后加起来有十几个转角,白彦一个过道接着一个过道地飞奔,终于在最后一个转角的地方,听到了大余的声音。
大夫,还请你帮帮忙,我刚出来打工,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
这是在谈钱的事情?
白彦呼吸一滞,扒着墙角望过去,只见大余跟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谈话。
医生的态度比较直接:不好意思,价钱没得商量。而且你突然就把人带过来,我也是要承担风险的。
靠,风险?难道还真的是在买卖器官?
大余说:那你看这样行不行?先给一万,剩下的以后再补上。
一万?!这是定金?他家水灵灵的小光就值这么点钱吗!这混蛋是有多缺钱?一万块就要卖掉它的小光?
医生仍旧拒绝:抱歉,这价钱不是我定的,一分钱的余地都没有。我自从干了这行,从来没有人跟我讨价还价。
靠,敢情这还有人幕后操盘?
医生看大余没有说话,又接着说:我知道,要不是真的没有积蓄,你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但是将心比心,钱没到位,我也不能开刀,是不是?
还好还没开刀,小光应该是安全的!不过这两个畜生居然在医院进行器官买卖,简直不是人!
大夫,恳请你帮我这个忙。你先开刀,以后我一定报答你!
不是我不相信你,但做我这一行,最不能信的就是口头承诺。这要真是开了刀,把东西拿出来了,那还能见到你人吗?
东西?什么东西?肾还是肝还是心?
你放心,我不会走。退一万步讲,我要是走了,他不是还在吗?
我拿一个开过刀的人有什么用?
没用?小光的内脏都被你掏完了当然没用了!
两个人正争执不休,大余眼看着就要妥协,突然被转角冲出来的人打断,迎头就被揍了一拳:
混蛋!卖我小光!
白彦气冲冲抡了他一拳,即便是人高马大的大余,也被这突然来的一拳打得偏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这位先生,你为什么打人!医生吓得一蹦,厉声质问道。
白彦转身就瞪了他一眼,紧接着抓住他的衣领,我为什么打人?你们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不被乱棍打死就回家烧高香吧!说!小光被你们藏哪儿了!
大余用手背擦了一下出血的嘴角,嫌恶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要来了!不然小光被你们害死了都不知道!白彦回头剜了他一记眼刀,然后抓着医生的衣领狠狠一抖,快说!小光在哪儿!
大余用蛮力把他们分开,你放开陈医生!
你还推我?!
白彦被他推得后退了几步,怒火足够把天花板烧穿,他抬起拳头又要冲上去,却被追上来的陆至晖拦住。
陆至晖一手拉住他的手腕,一手搂住他的腰,将人都圈在怀里。
先生,别冲动。
刚才一停车白彦就跑没影了,他一路追上来,上楼时路过正在值班的护士站,简单询问了一下。但就是这两分钟的工夫,白彦已经动手了。
你放开!这两个人要卖小光的器官,看我不揍死他们!
那陈医生听了这话,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你!你胡说!
我胡说?白彦又要往前冲,却被腰上的手臂拖了回去,一前一后挣扎着如同拔河。
我明明听到你们在谈钱的事儿!还说要开刀从小光肚子里取东西!那还有假?你们这两个脱了毛的黑心猪,我要把你们抓到警察局去!
他整个人都气疯了,胸口像是火山喷发了一般勃然大怒,若非这层楼只是手术室,现在又是晚上没两个人,他明天估计又要上热搜了。
他脖子上鼓起了一根红筋,陈医生和大余不管说什么都没用,直到揽着他的男人凑到他耳边,说:
董为光得了急性阑尾炎,陈医生是他的主刀医生。
白彦的理智已在边缘,捡着骡子就是马,身为主刀医生还进行器官买卖,你当真以为别人不知道是不是!你还是不是人等等。
所幸陆至晖的话进了他的耳朵,虽然迟了些许才反应过来,但好歹是听进去了。
你说阑尾炎?他整个人像被镀了一层冰似的,又仿佛机器人的发条到了底,一下子愣住。
正值此时,病房内传来虚弱的痛呼声:
啊好痛
白彦瞬间充满了血似的复活过来,嗖的一下就冲进房里:
小光!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到你们的留评我瑟瑟发抖,想否定但是又不敢剧透,大余和小光会有的但不是现在啊啊啊(不过确实比小白他们先一步(我已经说的很多了!打嘴巴!
第57章
小光!
他惊呼着扑到病床前, 只见董为光面色惨白, 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额头到鬓角都沁满了汗水。
唔董为光虚弱地闭着眼睛, 只在鼻腔发出破碎的痛呼声。
医生?医生!我们小光怎么了?他好虚弱啊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陈医生本来被突然而来的辱骂气得跳脚,但看白彦是真的关心病患,也就无奈地没再计较什么了。
已经诊断为急性阑尾炎, 需要马上进行手术。
白彦用袖子帮董为光擦汗,动作之小心, 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工艺品,那马上做啊,还在等什么?
陈医生无奈:手术费不到位, 我们不能贸然开刀。
白彦生生一愣,所以,你们刚刚是在说手术费?
大余极不情愿地把脸扭到一旁,脸黑得能搓下一层泥。手术费需要缴纳一万五, 但如他自己所说, 他刚出来打工, 身上没那么多钱。于是跟医生打商量能不能先交一万,剩下的之后再补上。谁知落在白彦耳中,刚好成了分赃不成讨价还价了。
正在空气都要凝滞的时候, 值班护士突然快步跑了进来, 陈医生,刚才有位先生把费用交了,可以准备手术了!
有人交了手术费?
白彦和大余同时朝门口看去, 无人,又看向唯一有可能的陆至晖。默默把事情做完的男人并未想着邀功亦或炫耀,他上前一步,对陈医生说:
手术就拜托您了。刚才的事情实在抱歉,之后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希望不会影响您。
一段话简单直爽,不急不缓,把条件和要求都表述清楚。
经过大余和白彦的洗礼之后,陈医生已经彻底没脾气了,只认命地摆了摆手:
准备手术吧,其他事手术结束再说。
于是,痛了一整晚的董为光终于被推进了手术室,目送着病床走远,直到目光被手术室的门切断的大余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已经是后半夜了,尽管是半麻,但董为光早就用光了力气,昏昏然睡着了。
六楼尽头的楼梯上,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正坐在最上的一阶上吸烟。白彦推开虚掩着的紧急通道的门,蜗牛似的挪过去。
虽然他脾气爆,骂人的功底强到能把人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但他还是明事理,辨是非的。这件事确实错在他,他本来就对大余有偏见,看到董为光不见了,才会脑补出那些血腥罪恶的场面。
今天多亏有你,小光才能及时来做手术谢谢你啊。
他挨着大余坐下,企图用实际距离拉进一些精神距离,但对方还是沉着一张脸。显然,心情很是不好。
那个,哈哈白彦的手尴尬地在膝盖上搓来搓去,讪笑两声,我先前是太冲动了,没了解清楚情况就动手,对不起啊。
白彦极少道歉,除了真的错得很离谱,比如现在。
或许是被他的诚意打动,如一口钟罩在楼梯口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两手夹着烟,放进嘴里狠狠一吸,低头,懊恼着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