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的手心中出现了一根红色的骨针,不知是什么异兽的脊椎炼化而成,整个骨针表面长满了细微的弯刺,也异常的尖锐,对准白琉衣的眉心,狠狠地刺了下去。
骨刺在半空当中开始渗透出一道绿色的雾状体,而后在劲风中形成了道凶险的轨迹,而妇人整个身体周遭,都被这样的绿雾所笼罩。
灵药系和任何派系都不同的狂暴杀意,在毒雾之中爆散而出。
她此刻这一出手,仿佛仇人见面,毫不留情!
寒续的脸色大变,身体刹那间便一片冰凉。
抱着寻求帮助的态度来,在见面之前他想过很多可能,想过需要自己做出的牺牲,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传说中的九谷毒后对自己女儿的态度,竟然会是这般!
寒续也刹那间动了,这个时候武师的出手速度必然已经不及,所以他启动的是玄卡,一张白琉衣在路上补充制作的二星“风卷”出现在手中,只是瞬息之间,光界出现,同样也是瞬间,一道好似藤条般的长风便从光界中掠出,卷到了白琉衣的身躯上。
寒续的手朝后狠狠地拽去,白琉衣的身体便在这风卷的力量下,朝后被拖动了两三米。
迷药强悍的麻醉力让白琉衣直到此刻都没有苏醒过来,只是她似乎知道发生了些什么,脸色不再像之前那般平和,黛眉死死蹙紧。
妇人手中的骨针僵在了半空,她这无比好看,难以想象年轻时候究竟是何等倾国倾城模样的脸庞上,怒意汹涌而出。
“能在本座的手下救走人,你的玄卡造诣比我想象中还要高,但是在本座面前放肆,未免太不知死活。
本座看你老师的脸上,放你一条生路,你却非要找死?真当本座不敢杀你。”
九谷毒后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因为紧张而满头大汗的寒续,冷声掷出了这样两句话。
她身侧开始出现了一道道颜色不一的光彩,这些光彩并非是玄卡那等光芒,而是许多高妙药粉的颜色,这些药粉从她衣袍下面飞散出来,形成一股泰斗境的灵药师所具备的独特威慑力。
寒续注视着这位已然动怒的超级大能,余光却注意到,这群山的山巅上,同时点燃了狼烟那般,飞起了道道绿色的雾气,向天而去。
再次面对巅峰大能,寒续却没有畏惧的情绪,看着九谷毒后冷漠无情的脸,心情反而陷入了浓烈的愤怒当中。
“前辈,虎毒不食子!她是您的女儿,您居然会对她下杀手!”寒续的嘴唇都因愤怒隐约在颤抖。
从小就缺少疼爱,形成了孤僻的性格。没有任何朋友,习惯对任何人都不报以信任。一直以来只能从小就离开自己的不负责任的父亲当做自己唯一的依靠,从懂事之后便穷尽力量去寻找他的下落。就算是面对死亡,也绝口不提自己的母亲……
这个世界上要说谁最了解白琉衣,那就是寒续。
越是了解,他越是知道这个外表冰冷若雪山的女孩,究竟是何等可怜。她从小就承受着不比自己更松缓的痛苦,身中剧毒,而自己的母亲,却还要对她痛下杀手……
心疼爆溢,便是愤怒。
寒续五指,骨爆之声不休。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九谷毒后怒笑出声,“小子,你还真是天真,本座什么时候说过这是本座的女儿?!”
“本座十多年不见人影,再一见到就是这个畜生!当年她年幼,本座心存一丝悲悯,没能痛下杀手,现在她已经成年,有能力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正好,本座给她给痛快!”
九谷毒后不顾仪态地怒吼出声,和她相貌气质完全不符的粗口狂喷出来的同时,手朝着前方虚虚探出,而后五根纤细的手指铡刀般怒扣向手心,她身周盘旋的七彩毒雾骤然撕扭在了一起,变成了一朵七色彩莲,拉出一道彩虹光芒,朝着白琉衣飞去。
七色彩莲散发着圣洁的七彩光芒,然而作为神风联邦著名的剧毒之一,寒续很清楚,白琉衣体内的“灭白”来不及要了她的命,彩莲就会让她瞬间飞灰烟灭。
整片李树林颗颗青涩的果实迅速发黑,仿佛一场暴雨,啪啦啦地坠落到地,野猪、群蜂还有只只毒虫,纷纷畏惧地暴退。
九谷毒后出手的瞬间,忽然间前方出现了一股她熟悉无比的气息,这对他来说有着太多意义的气息,消失在生命中十多年,此朝意外再现,她不禁动容,一双乌黑的眸子不可置信地抬起来,看向这个年轻人。
然而寒续的面目则在她的视野中迅速模糊,被强光所覆盖,隐约间只看到了三张在强光中变成了三团光体的联动玄卡。
然后便是一团让她视线一片耀白的流光,暴掠而来。
这团她都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耀目流光撞入她的身躯,而后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元气的断裂感便随之出现,原本的诧异陷入了更大的诧异之中,原本稳定飞出的七色彩莲也因为她心神地巨动,失去了控制而偏移了数米,落向了远处一只倒退的野猪。
对于危险有着本能嗅觉的野猪惊恐地嘶啼起来,但是它略显笨重的身躯并不足以支撑他幸免于难,只仓皇乱跑了一步,这朵哪怕对于泰斗境的强者都是不小麻烦的剧毒,便落在了它的身体上。
野猪再跑出了两步,就四腿一软滚倒在地,七彩光芒从他的身躯中透射出来,而后整个猪身便玻璃那样破裂。
在七色彩莲落才落到野猪身上的时候,九谷毒后的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身体空虚状态中。
没时间去感慨,一道黄色的剑光,从这团白光之中刺出!
当初出其不意,击倒剑魔兆伽的招数,再度施展开,隐居在此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九谷毒后,自然更没时间防范。
然而灵药师终究是灵药师,和武师之间还是有本质的区别。没有了元气的武师便只是在战斗招数上比普通人精通,其他地方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然而灵药师即便没有元气,身上的毒物,也能让她拥有着足够杀死任何对手的实力。
九谷毒后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在寒续的纯钧剑欺身而今的同时,她的舌尖朝内翻卷,红唇张开,一根通体发红的毒针便狙击步枪的子弹一样爆射而出。
寒续刺出的剑不得不变向上挑。
叮——
毒针与黄色的剑身一拍即离,变成一道肉眼难见的细线爆射向了侧方的草丛,而纯钧剑这么多次战斗下来仍旧毫无瑕疵的剑身上,则出现了一粒细微的红色毒点。
九谷毒后的袖口猛然一挥,一阵鲜红色的毒雾便从其中冲出,寒续身体盘旋着的凌风神谱的风旋骤掠,护在了寒续的身前,将这团毒雾撕扯开来。
“断元”所能维持的时间极短,刚才明亮到刺痛双眼的光线迅速虚弱,重新恢复元气的泰斗境灵药师想杀自己易如反战,寒续的身躯当即暴退。
九谷毒后的身躯也朝后猛退而出。
笔直粗壮的断元光线逐渐消失,九谷毒后身体中肆虐开的那些光意也很快的消隐,澎湃的元气重新在体内汹涌开来,这等她熟悉的力量感回归,九谷毒后的脸色才回复了三分正常。
寒续则死死地眯下了眼睛。
断元卡这样的招数,要对付相对而言没那么依靠元气的强者,只能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有了刚才的经验,自己要想再靠断元卡至这位毒后于险境,基本没什么可能。
九谷毒后的关注点却没在他这连神玄帝都为之忌惮和垂涎的断元组合玄卡上,而是愤怒地盯着寒续,嘶吼道:“你为什么会凌风神谱?!白陵那个杀千刀的畜生在哪里?!”
寒续举起手掌,一朵乳白色半透明的旋风便在手心中盘旋。
这启动断元卡所必须的武学,是白帝的不传之秘,是白帝的标志。
九谷毒后彻底确定了寒续所施展的武学,她的呼吸变得更为急促。
寒续抬起头,看着露出几分疯狂怒态的九谷毒后,微微眯上了眼睛。
他越发清楚地意识到,所谓的妻子和所谓的丈夫,还有所谓的女儿之间,关系似乎复杂无比,而那股危险感,似乎也比起刚才更为强盛。
“白陵在哪里?!孽畜!你为什么会凌风神谱?!你还是他的传人?!”
寒续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尽可能镇定,看着这位要杀自己还是白琉衣,都易如反掌,然而因为某些现在自己还不清楚的讯息,而没有出手的强者,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个畜生也会将他的不传武学传给别人?!小子,告诉我白帝在哪里,不然本座让你生不如死!”
寒续没有作声,背负的左手暗暗催动着化气神移,判断着自己和白琉衣之间的距离,脑中浮现出自己在瞬间移动到白琉衣的旁边,再带她随风逃遁的画面。
面对这位自己难以捉摸对白帝态度的毒后,寒续不敢放松警惕,逃跑才是最佳的选择。
只是就算逃了,白琉衣又该怎么办?
寒续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之中,心情沉重。
“你是代白帝前来?”九谷毒后眯着的眼睛眯得更深,“你还真是他的传人?不是他的传人你不可能会凌风神谱,可是你就算是他的传人,他这种只自私自利,心中只有自己的人,怎么可能会甘心把自己的至强武学传给别人?”
“当年把这个孽畜丢给本座,而后自己一去不回,再无音讯,如今又出现一个会凌风神谱的弟子,并且还带着一个中毒将死的女儿,是想要本座做什么?看在你弟子和你的面子上,救你这个女儿?!”
“想得美!本座想将你千刀万剐,这么多年过去,你当本座还活在你的阴影之下?!今天不管是你的弟子,还是你的女儿,本座都一并杀死,你有种,就自己来找本座!不要躲躲藏藏!”
一番自言自语足以证明的她心境的混乱,九谷毒后两只手朝着两方探出,两朵七彩莲花,在她的两手盛放。
呼呼——
天地间的骤然充斥起了让人心悸的毒力,只只飞燕坠落。群山山巅飞舞的绿色雾带化为匹练冲天而起,而后从九天之下落下,强大的毒雾威压力量,让寒续的骨骼深处,都为之颤栗。
这力量看得出来还是有所保留,但是用来对付他们,已经是大材小用。
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去思考以后的事情,寒续的化气神移明亮起来,准备向白琉衣骤掠而出,然而全神贯注在了毒后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一只不起眼的黑色蚂蚁什么时候爬上的自己后背,顺着衣服爬到了自己脖子。
比起寻常蚂蚁长了两倍的蚁牙一口咬在他的后背,一股酸麻毒意好像电流,刹那间贯穿全身上下。
寒续脸色煞变,只感到自己两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化气神移卡也不受控制地从手指间滑落。
而天空的匹练还在下落,毒后手中的两朵莲花也绽放完成。
咬紧牙关,体内的元气疯狂运转,无数风旋努力将这些毒素推往体外,然而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这微弱的消减毒意的力量,显得极其微不足道。
“不……”寒续死死咬着牙关。
“母亲,父亲已经死了。”
然而一声轻飘飘,一如既往冷冰冰的话语,在这等千钧一发之际忽然间出现,让这片天地刹那间凝固下来。
九谷毒后的双瞳,忽地缩小。
她体内奔腾的元气忽然平息,天空中下落的匹练也则僵硬在了空中,九谷毒后口中的疯狂之语,也顷刻停止,就连寒续体内不断蚕食着毒素的风旋,都有了刹那的中断。
两人都没有料到的声音,这片在生和死之间来回偏倚的天枰,忽然间平衡了下来。
迷药在体内的麻醉力还没有过去,白琉衣的身躯极度虚弱无力,她仍然倔强地艰难至极地站起身来,一如当年中了化骨绵后,仍然拖着摇摇欲坠的身躯追上寒续的那夜。
一张不知是因为酒劲退去,还是因为见到自己的母亲,从而才苍白的脸色,平静地看着这个对任何人来说,其身份都注定会影响自己一生的女子,薄唇翕张,重复道:“母亲,父亲已经死了。”
九谷毒后脸上的怒容也随着白琉衣的苏醒而僵硬,一声母亲,对她的影响,似乎也直击心灵,然而强烈的抵触,令她的眉头不停地颤抖着。
她手一挥,空中若万钧雷霆的绿色匹练消散,她怒看着白琉衣,咆哮道:“畜生,你说……什么?”
白琉衣慢慢地垂下了脑袋,刚刚才苏醒,然而刚才发生的一切,却也都顺着没能沉睡的双耳,进入了她的脑海,她仿佛从一开始便清醒地站在这里,面对这个十多年不见的女人,缓声道:“父亲十多年前就死,坟墓在地陵行省的剑山岭原,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超过五个,可是,父亲真的死了。”
她嘴角露出一丝苦涩,慢慢抬起这张倾国倾城,天神动容的脸庞,在寒续呆滞的目光中,道:“我知道您恨父亲,我知道您恨我,但是这一切跟他没关系,您放他走。我,要杀要剐,随您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