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花摩银行运钞车被抢,于城西郊野侧翻。案犯地点,警方办案过程中遭遇袭击,九位警员死亡,五位警员以及警督重伤抢救中,四位昏迷的匪徒全部死亡,记者医生以及其余工作人员死亡十三位,重伤八位,轻伤一位,事发现场,救援与调查正在火速进行。
地陵卫视,为您现场报道。”
深夜新闻已经开始出现这些消息,而这足够震撼整个联邦的案子让很多人深夜的睡意彻底被驱除,许多原本躺在床上慵懒看着电视的人,纷纷都半撑起了身子。
万渝城一向不太太平,可是联邦警方的人手折损,还是如此大的人手折算,在万渝城这么多年来说,都算得上是很大的新闻,何况这起案件本身,还有这令人瞠目结舌的抢劫案。
消息开始扩散开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更,两道黑色的身影才刚刚鬼魅地蹿回万渝城的城区。
神风联邦与圣土联盟之前共称人类联盟,虽然分裂成了水火不容的南北两方,但是在很多制度上基本一致:人类都被分为了九个等级,第一等是联邦政府的贵族,第八等是没有人权的贫民窟贱民,城市禁止贱民的进入;九等则是一些特殊的罪犯,比贱民还要低贱。
虽然只要拿到七等身份,便能在城中定居,但实际上城内七等住民住的地方与城外的贫民窟也没有太多差别,唯一差别只在于安全得到了一定的保障,并且能基本享受城市生活。
万渝城城区东的风渡贫困区便是七等六等贫民们住的地方。
贫瘠的土地,破败低矮的居民楼,俨然一派数十年前违章建筑群的模样。
夜深此时,还有不少楼层点着灯火看着电视。楼层下的昏暗街道上寒续与王眸眸的身影接连蹿过,不过他们暗中蹿行的方式却极为高妙,并没有留下什么清晰的身影可以任人捕捉,深夜未眠的人也无法发现他们可疑的身影。
王眸眸虽然人长得胖,但是身手一点都不慢,否则组成搭档的二人也不可能纵横地下这么多年,稳定地跟在寒续不远处,保持着一定距离但同时又保证双方都在彼此的视线之中。
两人一路跑到了一栋倒塌了一半,玻璃几乎都伴随着垮塌而全部破碎,感觉随时有可能完全坍塌,但是依然有人居住的居民楼后面,才停了下来。
二人藏在阴影里面,王眸眸大口喘息着,寒续也浑身是汗,两人相距很近,但没有半点交流。确保没有人跟踪,自己也没有留下让人追踪的痕迹之后,王眸眸才将装钱的背包丢给寒续,而后径直转身往左侧的深黑巷道蹿去,似一条灵活的鲢鱼;寒续也只在短暂的停留之后右转。
两人走了截然不同的方向,然而在这脏乱错杂的环境中有着一条条蚂蚁洞穴般交汇复杂的路径,二人最后纷纷在一栋偏僻的二层房外做出了些身形的改变。
寒续绕了些路,后一步到这里,因为急速运动而燥热无比的身体里,泛出一股放松戒备后的酸涩意,因为紧张严肃而绷紧的腮帮松弛下来,从口中吐出一口热气。
房屋门前悬挂的白炽灯还亮着,把这房屋外壁照得一清二楚,这二层房外面没有瓷砖,是深黄色的裸露砖头,使得整栋房子看起来格外简陋;旁边还有一块斑驳的空地,上面残留的一些泥沙堆砌物,看得出来是某些孩子的杰作。
敞开一条缝隙的房门可以看到屋子里面有不少的书籍填充,不过依旧家徒四壁。
没有人可以想象,在万渝城地下纵横了四五年,抢劫偷盗截胡金银不知多少的灭世主,就是如此明目张胆地住在这普通低等民居住的贫困潦倒的地方,他们表现出来的生活也的确像普通的低等民一样正常无比。
寒续步子并没有停下,长呼口气,确定四周没有人之后,走到房屋阴影的侧边,而迅速地蹿入屋子。
一切依旧如常,这条因为宵禁而夜寂如空的贫民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与远在数十公里外的运钞车抢劫案没有半点关联。
……
等到他进入屋子的时候,王眸眸已经洗完澡,脸上原本的一些帮助蒙蔽过关的伪装也已经褪去,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看老式的大脑壳电视了;他看起来俨然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居民,仿佛前半夜里他什么都没经历过,一直坐在这里。
一身肥膘的王眸眸并没有二人成功作案后的庆幸,神情无比凝重,凝重的模样在他这张胖脸上出现,多少有些滑稽可爱,只是他自己心里没有半点欢愉的色彩。
寒续确定了一下外面的宁静,只有破碎的马路在夜色里安静的卧躺,才关上门,把包丢在了桌上,浑身上下都是酸涩,只想好好的大睡一觉。
“这些钱的编码是被记录了的,你明天记得解决一下,后天外进高考的报名就开始了,需要用到。解决了之后,等到风头过去,再拿去帮小流儿他们打通学校方面的关系吧。”寒续脱下满是汗水地汗衫,交代道。
王眸眸像是没听到那样看着电视,指着电视道:“寒续,那里,死了很多人。”
寒续准备去往浴室洗澡,闻言朝着电视看去,荧光之下是暗沉的火焰,隔着屏幕都觉得触目惊心。看着电视新闻上的画面,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一股凌然的杀意一划而过。
电视上报道的,便是那爆发在大货卡旁边的爆炸。
“这件事看来没法低调解决了。”王眸眸眯着本就小的眼睛,“这天火会还真是冷酷无情,这么多口人命,说夺就夺,自己人的性命,说不要就不要,狠辣如此,能够站到这么高的位置,也不是毫无道理。”
寒续望着画面摇头道:“我们能做的有限……他们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也不是,在这个世道里,我们谁都不是代表正义,不是代表邪恶,只是代表自己。”
王眸眸点点头,道:“我们这次主动招惹这么恐怖的一个暗组织,只怕短时间内麻烦少不了。”
寒续点点头道:“灭世组组合又得销声匿迹一段时间。”
“之前我提到了外进高考的事情,他们对于我们的身份可以有一个范围的划分了。”王眸眸皱着眉头说道。
寒续走上前揉了揉他肉肉的肩膀,凝望着荧屏道:“每年参与外进高考的人,单是万渝城就有四五万,他们查不到我们头上,查到了也不可能怀疑我们,毕竟我们活得如此中规中矩,小心翼翼。另外,我们一直表现出来的形象便是狡猾,他们既然知道我们知道外进高考信息透露的事情,可能会有别样的判断存在,譬如会认为我们放弃本次的外进高考,我们反其道而行便可……就像,以前每一次的抓捕一样。”
王眸眸想了想,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道:“有道理。”
“嗯,别想了,早些休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把一切都忘掉,收拾后面的事情。明天就是两个月后的外进高考开启报名的时间,我们明天就把名报了,这些钱留着,便是隐患。”说完,寒续便往浴室走去。
王眸眸有气无力的答应了一声,随意地切换了几个台,都完全没有兴趣,眼皮打起架来;疲惫之后便是沉沉睡意。
七等公民没有电器购买权,即便从黑市买了电视,能看到的电视台也只有几个,都是无聊的广告以及早就上映了很多年的电视电影,至于其余行省的电视台更是想都不用想。虽然可以破解,但是王眸眸没有这样选择,因为寒续警告他现实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出任何一点与灭世主相关的破绽;破译电视台,很容易被抓住把柄。
王眸眸疲乏至极,直接便关了电视上楼睡觉,今天的刺激体验,足够他在睡前回味很久,而未来人生的转折点就在眼前,更是足够他去憧憬。
“我的富豪梦哦,漫长……”把那包钱一把抱在怀里,满嘴瞎嘀咕。
寒续心情也有些复杂,不过更多的还是长久压在心里压力,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白衬衫后没有第一时间去睡觉,而是回到了自己一楼的破书房。
书房里面很简单,只有两座书架和一个书桌,不过这里并不是他的目的地;寒续径直走到了书架前,从中间朝两侧将满是书籍的破烂书架推开,这宣告着别有洞天的行为,在真正完成之后,果真露出一个地下室的门。
这是专属于他的地下室。
寒续打开地下室的门,来到自己的地下室。下楼梯的位置有一根灯绳,轻车熟路地便摸到了这柔软的存在,打开了灯。
站上木制楼梯之后,阴暗潮湿还带着一股浓厚的厚重气味扑面而来,令人感觉像是时间沉淀后的古墓。
比起上面的家徒四壁,这个地下室里面设备显得要丰满很多;干净的地面铺着瑜伽垫,有一个沙包悬挂在正中央,一台改装跑步机,还有单杠等一系列的锻炼设施。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张放满了玄卡知识类书籍的书桌。
地下室干净整洁,看得出经常打扫,也看得出他经常呆在这里,也只有这样这些东西的表面才完全不会蒙上灰尘。
寒续的神情变得柔和下来。
虽然非常疲惫,但是也不太愿意就这样去休息。
“能不能考上是一回事,自己不能懈怠是另一回事。”
外进高考是低等民翻身上爬的最好途径,也是他需要抓住的机会。无论内里的身份如何,他最表面的身份还是低贱的七等民。
谁的人生都需要改变,在这样残酷的时代,不想死亡,只有往上爬。
念书是如此,修行,同样也是如此。
一拳轰在了沙包上,蛮力使得整个沙包不停地晃动,接二连三轰出数拳之后,这特殊材质做成的沙包感觉都快要被轰爆,才停下手来。
沙包不断地甩动,自己则习以为常地坐到了那张孤零零的办公桌前,小心地从抽屉里摸出了一个鞋盒大小的银色金属盒子。
冰冰凉凉的盒子不大,但是里装载的东西价值却足够人人头落地。
打开台灯,用挂在胸前的钥匙打开了盒子,台灯明亮的光芒照入其中,将里面一片片暗沉的黑色照耀的宛如黑色的水晶——里面装着的,是一张张黑色的玄卡。
这里面有的是火球卡,有的是气盾卡,有的是爆破卡,还有各种种类的玄卡……无一例外的都是黑色的一星玄卡;为了便于区分,上面有对应的图案标注,不同的图案代表着不同的卡片。这些是一年半前打劫一组玄卡走私团队时候缴获的,两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只为抢到这个盒子。
这些基本是当今世界品质最优良的一星玄卡,出自而今的联邦制卡大师古云之手,价值比起寻常的一星玄卡要高出不少。玄卡品阶由一到九,虽然是品阶最低的一星玄卡,不过出自古云之手,便足够许多玄卡师为之觊觎。
至于今日没有使用这些玄卡,则是因为这玄卡商标明确,左上角有很明确的“云”纹,结合一年半前的抢劫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灭世主头上。在他们最原先的计划里最理想的结果是不暴露灭世主的身份,给对手以及联邦政府更多迷惑的空间,所以用的是去黑市交易的没有交易信息流通也没有商标的玄卡,只不过计划没赶上变化,还是暴露了出来。
一个名头太响亮,或者说太臭名昭著,对于同样算是半个黑暗势力的他们来说,未必是件好事,毕竟所谓侠盗是自我安慰,正邪难辨,黑白不分,所为之事,终究是黑。烧在灭世主头上的火这些年太多太大,一年时光并不足够抹平什么,所以他们一直试图转移一些。
……
寒续将一张黑色卡片夹在手指中,卡片深邃的黑底反射着台灯明亮的光芒,像是一道狭长的剑光一样,拍到他的眼眸下方,他的目光则望着书桌。
桌子上面,还有一张张他自己做的废卡。
武师拥有恐怖的力量,不过人体的能力终究有限,玄卡便是施展外在强大能力的工具,这个世界最为玄奥的手段。
制造一张玄卡与使用玄卡是完全不同两回事,虽然都极度消耗精神力,但是在道理上却完全不同,需要的天赋也完全不同,这在而今是两门截然不同的学问,就如同一名狙击手能够用好狙击枪是一回事,而能够生产优秀狙击枪则是另外一回事。
玄卡的材料很简单,但也很昂贵:源金卡底,以及拥有强大能量的能源——流墨。玄卡上凹陷下去的浅浅纹路——卡纹,是玄卡力量的关键来源,而制作玄卡也就是凝结卡纹。
制造一张玄卡需要的是精神力注入,对新能源流墨的操控,对于卡纹的掌握,要做的便是依靠精神力使能稀变成卡纹成功凝结在源金卡底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失误。越强大的玄卡卡纹越复杂,制造的要求与难度就更大。
因为需要人精神力为制作源头的缘故,玄卡无法机械化生产,只能人造,这也便导致了制卡师的吃香以及玄卡的昂贵。
制作玄卡听起来简单,但是实际制作却困难无比,需要独特的天赋。他在这一道上钻研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成功。一旦掌握了玄卡的制造,即便只是一星玄卡——譬如他今天使用的火球卡,所能代表的依然是暴利,代表着即便不考上大学也能够拿到五等身份,脱离这个看似比贫民窟高一级实际上也没有太多差别的贫民住宅区。
他在意的当然不是这个,对他而言他在意的仅仅只是金钱方面的节省,以及自己产玄卡自己使用这一捷径而已。眼光放长来说,一位欲图站上巅峰的玄卡师,还是需要自己制卡,也算是他现在为走上巅峰打造的基础之一。
他细细感知了一下手中这张火球卡他早已滚瓜烂熟的卡纹之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只钛金属笔,而后取出一张源金卡底,小心翼翼地将沾上好偌透明的流墨,悬笔于卡底上,而后闭上了双眼。
随着他精神力的注入,手开始在卡上细微的扭动起来,像是在绘制什么奇怪的纹路,而这纹路,便是卡纹,随着他的手的轻微扭动,卡片开始散发红色的光芒。
这些纹路看似简单,然而纹路之中又仿佛又万千纹路存在,任何地一丝颤抖,即便任何一点力道变化,都会让这些纹路有轻微的变化,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导致一连串的变化,最终导致迥然不同的结果。
寒续面色的凝重,制卡的难度可想而知。
……
光芒流转,随着他所绘制的纹路扩大而变化,万千变化于其中,不尽神秘与玄幻光华翻涌,似乎有熊熊火焰在其中翻滚,醉人的色彩里面,充斥的还有令人畏惧的强悍气息。
空气中的温度都隐隐提升了几分,寒续的额头上,只是数秒便渗出了汗珠。
然而只不过绘制了十秒,那原本还有光芒析出的卡纹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光芒开始暗淡,而这一暗淡便意味着彻底失败。他的眉头为之一皱,卡底上的光芒骤然一熄,所有的神秘光芒好偌遭遇黑洞,瞬间消息。
“又失败了?”
“卡道卡道……花了这么多时间,这么多钱,试图自己掌握制造玄卡,却始终无法成功,看来是时候放弃了。”
没有谁是真正的全才,在碰壁上,玄卡制造始终是他撞过最大的一面壁。人看清自己需要时间,今天他算是彻彻底底地看清了自己与制卡无缘。
寒续把这些废卡全部塞到了抽屉里面,感到沮丧地叹了口气,从盒子里摸出一张练习卡,开始马不停蹄地练习玄卡操控。
在制卡上失败了太多次,尽管依旧免不了失落,但是也还是习惯了,很快便能接受这惨淡结局。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这张练习卡上。
武师是练体练武道,械师使用是热武器或者别样的战械,玄卡师则是操控玄卡。战斗手段截然不同的三种武者都是这个世界上的凤毛麟角,不是谁都能够成为的天之骄子。
催动玄卡,需要的也是同制卡一样的精神力,或者说感知,拥有此类天赋的人同样独特的精神力注入到玄卡中,感受玄卡中的卡纹,掌握特定的催动方法之后,便能够让玄卡爆发出恐怖的威力。
这种练习型的玄卡,没有伤害性,练习的是精神力的注入速度,和精神力与感应力的强大。
只见随着寒续的双目闭上,这张黑色的玄卡便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像是通了电的霓虹灯。玄卡上的纹路与边框投映一般的放大了十倍,悬浮在卡片正面所对的空气中,光华于其中缓缓流转,好似一张光芒组成的玄卡;这被称之为光界,玄卡使用之后,其威力便是从这里爆发而出。
画面格外玄幻与绚丽。
寒续闭眼前,眼中是虔诚,也是深邃。
余光望着的是墙壁上联邦的地图,那是他自己十多年前的手绘,现在看起来绘制得十分幼稚,然而却是他始终未变的本心。
地图有两个部分,也是而今这硕大世界的割据:人类区域与怪兽区域。怪兽区域包围着人类区域,人类如同蜷缩于蛋清中的弱小蛋黄。怪兽区域绘制的有一只只外形怪异的吃人怪兽。人类居住区则分为南北两个部分,以一条宽阔通长的山岭为界;南方的神风联邦,顶上绘制则是一张吃人的血盆大口!
……
地下室宁静,夜色深长,少年在努力。
这片夜空像是大嘴张开口后的舌胎,在贪婪舔舐这疮痍土地。
黑白两道,今夜均是喧嚣。
苍穹之下,满目疮痍的土地,销声匿迹一年的灭世主,再度在这神风联邦南方之城万渝城掀起了腥风血雨……
少年的野心,也不止这万渝城,而是大如这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