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前一后准时到达宴会厅。
  黑色燕尾服礼仪,将沉重的镶金雕花门推开,露出里面昏暗水晶灯下,长长冷硬的梨花餐桌和被安放到位的高背餐椅,灯影失效的地方,仿佛还能看到点点银白以及孤板的身影,北宫朦心里一酸,小跑向着那孤独的位上而去,周遭那么静,静到提醒她这并不合规矩,会被身后同年却老成持重的双胞胎哥哥唾弃,但她只是心疼父亲,在她眼里,父亲就是父亲,不是什么尊者,亦不是生杀予夺的掌权人,父女连心,可她却好久没有参加家宴了,是她不乖,可能又让父亲难过了……
  “萌萌!”阴影里的男人向她招了招手,不苟言笑的脸因女儿的出现瞬时染上笑意,银丝下惯常冷漠的脸孔仿佛染上了一层日光,温暖如阳。
  “爸爸!”北宫朦伸出双臂,给了轮椅里的男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了好了!快把我勒死了!”拍拍女儿的背,男人笑得更加开心,本是俊美的五官,得以看清。
  “爸爸想我了没!”说完,又大大口给了男人一个亲吻,顺势不避嫌地,挤到轮椅中,侧坐在他腿上。
  偌大的家族,敢这样对待金字塔尖尖,大权纵揽的北宫族长,圣引尊者的,唯她一人!
  男人身侧沉默立着的一个女子身影却十分紧张,但她显然不敢直接制止父女之间的亲密互动,只能半蹲,十分拘谨地将手搭上轮椅背,继而,默默打起了手语……
  男人注意到身侧女子的手势,淡淡回了句:“不碍事。”
  “可是……您的腿……”女子又打手语示意。
  “萌萌,爸爸的腿……”男人低下头,指了指自己的腿,示意。
  “哦!对!”北宫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随性了,爸爸的腿这几年确实愈发不好,而且,自己也确实大了,马上十八了,还像小时候那样肆意妄为,确实极不合时宜。
  她站起身,随手拉开父亲左手边的椅子坐下,却听到身侧传来的一声冷哼。
  抬头望进少年黑暗无光的冰冷双瞳,仿佛被椅子扎到般又弹起身,讪讪让道:“你坐,你坐……”
  “阿晧……”貌似不经意,却隐含威慑,这才是一家之主的惯常姿态。
  “是!”少年低头,光影和额发遮了他漆黑异常的双眸,此时只能看到莹白嘴角扯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哥……”北宫朦知道自己肯定又惹到他了,看他大步往另一侧走,忙叫住他。
  那人摆摆手似不在意,此刻已来到男人右手侧位置坐下。
  “开始吧!”男人下令,仆从们安静地开始布餐。
  “妈妈呢?”北宫朦右手撑着一把银晃晃的刀,眼睛却向门边瞄,状似不经意问道。
  “她回九州岛去了。”
  “哦!又回去了?那我们的生日呢?这次可是大生日呢……”北宫朦翘起小嘴,有些失落追问道。
  “会回来,萌萌,爸爸嘱咐他们做了你做喜欢的冻鹅肝,等了你几次都没等到,快吃。”男子温柔而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爸爸!生日那天可以请同学来家吗?”北宫朦随意挑着菜,吃相不雅地问。
  “北辰的同学啊!让我想想……”
  “爸爸!”北宫朦拉长了声调,撒娇,同时也是施压,她知道,除了那间藏书阁的卧房拿不下,其余,不在话下!哪怕是让整个学校的都知道她的身份地位,他爸爸也是负担的起代价的,只是……有这个必要吗?确实需要这样高调吗?然,她确实有自己的小心思,只是,不想坦白,也不能坦白。
  “萌萌……”语重心长的开场白,却立刻被小女儿抢了先:“爸爸!只是特别特别好的朋友!人家本来就知道我的身份,而且我们马上都毕业了!”
  “哦?那是爸爸多虑了,可以的,萌宝的生日,确实应该请几个玩得好的同学,只是……”
  “要保持低调!”北宫朦抿着对着父亲笑,她自然知道,这是父亲的口头禅,自她在外上学之日起,不知念叨多少遍了!
  其实她是个性子异常胆小的,胆大也无非对着父亲一人,她怎么会不知道暴露身份引来的麻烦危险,可她……确实也想为自己谋划,算是未雨绸缪吧。
  “男生还是女生?”男人又含笑问道,身为女儿奴,自然好奇这点,毕竟,眼看小家伙出落得亭亭玉立,也到时间了,如果是男生,不是家族的,反而更合他这做父亲的心意。
  他是一点也不想让宝贝女儿受家族琐事拖累的,只想让她开心快乐每一天。
  可眼瞅见刚刚还笑颜如花的女儿沉默了下去,不安的神色,偷偷望了对面一眼……
  怎能躲过他的法眼!小家伙,怕她这个哥哥……可男人也并未追问下去,屋内迅速又恢复了寂静,只能听到刀叉与盘碟小声摩擦的声音。
  “父亲!”终于,右手侧的儿子发了声。
  得了他颔首示意,北宫晧才继续:“今天和师傅试剑,定下了生日宴用影月,请示您的最终意见!”
  “你自己拿主意就好。”淡漠的声音,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另一侧的小女儿身上,换了温暖的语气:“萌宝慢点吃,有这么饿吗?是他们没照顾好你?爸爸拿他们是问!”
  “爸爸……”北宫朦一嘴食物,眼睛却急得往对面的哥哥身上瞟,今天数数,已经得罪对面的不知道几次了!有的时候她甚至怀疑爸爸是故意这样的!对面的嫌弃她笨,爸爸却嫌弃他这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儿子,仿佛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替她报仇!而她,其实又不太喜欢爸爸这样!哥哥那么努力,样样都出类拔萃,不就是为了讨他的喜欢吗?如今他老是这样故意冷着哥哥,那岂不是置他们兄妹关系于不顾,愈发疏远起来!
  “你们的生日,我不想多加干涉,不过,有些老规矩是不能改的……”男人意有所指般放下了刀叉,双手撑着下颚,眼神却落向远方。
  北宫晧板直的身体似不经意抖了抖,垂下眸,也不再多话。
  饭毕,兄妹两依次来到男人的身侧,屈膝半跪,接受对方的摸顶礼,只是北宫晧背挺的笔直,一板一眼,而北宫朦却一脸萌萌哒,嬉皮笑脸对着男人做鬼脸,根本没把这寓意深远的礼仪放在心上。
  男人只对女儿慈爱笑笑,捏了捏她仍然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说:“早点睡!缺什么,告诉张姨。”
  “嗯!好!”北宫朦起身,心情颇佳,蹦跳出门去了,却也不管,父亲和哥哥仍在门内,压低声音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