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等熊微走远了才出来，她现在这样子，根本无法相认，况且她同熊家姐妹的关系也还没亲密到这种程度。
十五拎着储物袋，加快了下山的步子，方才耽误了不少时间，再慢悠悠的回去就迟了。
虽然她从前就从书中、旁人口中或多或少的听说过自己师傅好酒的事，但万万没想到，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第一次发现师傅醉醺醺的倚卧在床头，喝得满面酒气，双颊酡红，她还有些担心，后来……就习以为常了。
毕竟她这短腿短胳膊的，修为还弱鸡，根本抢不走师傅手里的酒坛。
还是赶紧去王寡妇家打酒吧。
……
两个月后，十五七岁，开始修习引气入体。
连明阶是照例醉得懒洋洋，拎着酒葫芦不紧不慢的从旁指导，不时灌上一口，凤眼醺的泛红，偶尔才提点两句。
云水宗身为蓬莱三大宗之一，传承久远，底蕴深厚，即使是引气入体也有专门的玉简，每个步骤也都极尽详细，尽可能的让弟子少走弯路。
十五忍不住感叹，名门大派果然不是寻常能比的，合欢宫在魔道好歹也排的上名号，却从未听过有这种好东西，十五虽然上一世已经完成过引气入体这个步骤，可以说颇有心得，但比照云水宗的讲解仍旧获益匪浅。
玄宗三派，名不虚传。
引气入体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连明阶也只是看着十五别走火入魔玩脱了，他可没指望徒弟今天就能完成引气入体，自己当年也用了三个月，徒儿同自己一样都是木系单灵根，应当也不会差太多。
在悟性相当的情况下。
显然，十五的悟性并没有因为归真而忽然变好，她有的，只有勤奋和经验。
靠着上一世的经验和这一世的勤奋，十五在三个月后的夜晚，成功引气入体，勉强抓住师傅的尾巴。
连明阶开心得多喝了两大坛，醉成一滩稀烂的泥，最后还是十五黑着一张小脸将一地的空坛余酒收拾干净，被磨到没脾气，接着面无表情的把醉倒过去的师傅拖进房间。
十五深深体会到一个道理：欠人的终归都要还回去。
五岁前，她是连明阶的“祖宗”。
五岁后，连明阶是她的“祖宗”。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十五给师傅掖好被角，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她如今引气入体，丹田重新储蓄灵力，这也意味着帝迦氏知守经也可以继续修炼了。
虽然这功法隐蔽性很好，但还是稍微避开点师傅，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她如今已经达到归真，离突破下一个境界归欲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这部功法只有三境，却能修炼到飞升，由此可见每一境的难度几乎是登天式递增。
想突破归欲，怕是至少得金丹后了。
漫漫修仙路，想得久未必能活到那么久，还是专心做好眼下的事，十五如此想着，帝迦氏知守经一遍又一遍的运转，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识海那棵魔株又悄悄长出了一朵新芽……
第38章 华阳谷
这一年, 十五练气初期, 十岁。
十年前，十五被连明阶带上云水宗时，正值弟子考核, 如今两个五年一晃而过, 又到了新的弟子招募的时段。
云水宗上上下下，已经开始了忙碌的痕迹。
由于上上次在宗门山下出了蛊鸳
派的岔子，所以从上一届开始，云水宗就针对巡逻和新弟子的安排重新做了调整, 弟子们需要日夜交替巡视，以防居心叵测的邪道歹人又来生事。
不过被安排的都是留在宗门的普通弟子，掌门掌脉的亲传弟子不在此之列, 而十五作为掌门的徒孙，同样享受特殊待遇。
五年前那一届弟子考核，在掌门的默许下，十五甚至连分脉大典都没有到场, 反正她年纪小, 修为低，又不用收徒。
眼看着今年的弟子考核即将开始, 十五……依旧在读书、打酒、修炼，她的日常忙碌而充实，修为到了上辈子停滞的练气初期顶峰，迟迟没有突破练气中期，她哪有什么心思会在意今年是不是有弟子考核这种事。
真正在意的是像敏烛这样自觉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亲传弟子。
敏烛最不喜欢弟子考核, 旁的人都有事做，显得她多余的很，而每次她想着要去帮点什么忙，最后都会变成惹事，然后被路师伯抓住，关禁闭。
上上上次，关了三天。
上上次，关了一个月。
上次，关了半年。
这次……
敏烛愁啊，她是手也管不住，嘴也管不住，只有关在禁闭室里的时候蹦哒不起来，贼老实。
她想着，这回招弟子，她要是能提前几天溜下山，等分脉大典后再回来，岂不是爽歪歪～
于是，敏烛大清早就蹲在卷角牛这边等师傅过来给这蠢牛搓背，清晨灵兽园乃至整个云水宗都是云海雾海，白茫茫一片，旭日东升，地面也只有斑驳的大片晕影，卷角牛站在一片肥嫩的青草上，舌头一伸一收就卷回大把挂着露水的草叶。
敏烛抱着花蒲团离得远远的，这蠢牛修为高、脾气不小，打不过也惹不起。
等到卷角牛吃完了旁边的青草，准备换个地方再战的时候，黄时雨才提着水桶和毛刷姗姗来迟。
敏烛眼前一亮，“蹭蹭”跑过去，卷翘的双马尾来回摇晃，显得格外俏皮可爱。
“师傅！”
然而还没到师傅身边，就有一阵劲风从旁袭来，来不及反应，便被黄时雨隔空摄去，险险躲过一劫。
再回头，才发现原先站的地方正杵着一头炸毛的卷角牛，瞪一对铜铃大小的眼睛，水亮的牛鼻子哼哧哼哧喷着鼻息。
黄时雨一巴掌糊过去，那卷角牛撒开蹄子就是一阵乱跳。
敏烛：……
黄时雨若无其事的问道：“徒儿等为师是有事？”
敏烛：“师傅，我想下山几日。”
黄时雨想也不想，直接道：“不许。”
敏烛攀上黄时雨浑粗的胳膊，白嫩的小脸上挂满谄媚的假笑，眉眼弯弯，讨好道：“师傅啊，我就下山几天，就几天！分脉大典结束就回来！我保证！”
“一边去。”黄时雨甩开敏烛，将水桶提到卷角牛旁边，毛刷蘸水，从牛脊正中顺着筋骨往两边刷。
此时的卷角牛已然镇定下来，旁若无人的低头吃草，毫不介意给它刷毛的人刚刚才揍过它，甚至刷的舒服了还直哼哼。
敏烛也不气馁，转眼就跟了上来：“师傅，我在筑基中期耽搁好久了，去华阳谷摸两圈没准还能突破呢！”
黄时雨翻了一个白眼，没说话。
“师傅啊，师傅～”
“最最帅气的师傅～”
“……师傅你不让我去，回头弟子考核徒儿又该被路师伯关禁闭了。”
黄时雨嘴角一抽，忽然道：“华阳谷虽然不远，里面也多是炼气期的妖兽，但筑基期的也不在少数，且曾有金丹妖兽的传闻……为师这几日又不能走开，除非你能把连师侄喊上，否则为师不放心。”
“……连师兄我怎么叫的动。”
“你傻呀！”黄掌脉压低了声音：“他不是还有个小徒弟吗，宝贝着呢，你要是把他徒弟哄出去，他还不得跟着！”
“哦……”敏烛恍然大悟，杏眼顿时弯成了月牙。
……
“所以这就是你拦住我的理由？”十五提着酒葫芦，小脸瘫着，看不出喜怒。
“小明，你看你都练气初期了，都没出去玩……历练过吧，这样没有实战经验哪能行！”敏烛道：“再说了，过两日弟子考核，路师伯脾气就会变得很暴躁，被逮到就惨了！”
“而且华阳谷很近的，几乎都是炼气期的妖兽，既软萌又可爱，特别好吃！”
十五：……
“去吧去吧，有师姐罩着你呢！”
……
敏烛跟着十五念叨了一路，也没见十五脸上多出什么表情，眼看就要到连师兄的住处了，敏烛不禁有些气馁。
连师兄虽然是个酒鬼，但资质悟性都出类拔萃，修为更是高处自己一大截，她可不想去拔老虎须，索性一屁股往地上坐去，凄凄惨惨的开腔：“小白菜呀地里黄……”
十五脸一抽，她对这位敏烛师姐还有些印象，上辈子第一次来云水宗的时候就见过，这辈子也一直听说，兽脉黄掌脉有个女徒弟就叫敏烛，风火双灵根，资质中上，但悟性很好，已经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使得一手好鞭，不过常常因为闯祸被路掌脉关禁闭。
虽然十五确实也觉得自己需要历练，但她修为方练气初期，法术能学的基本都是去尘术这种日常小伎俩，没有攻击力也上不了台面，原先她是准备先修炼到练气中期，学一些攻击和防御性的法术再想这件事，不过现在既然敏烛愿意带她一道……
华阳谷她也知道，多是炼气期的低阶妖兽，云水宗常安排弟子前往试炼，通常是一个金丹期的长老或者师叔师兄带着一群小弟子，鲜少出岔子。
十五打定了注意，便去跟师傅报备，虽然她根本不觉得喝得烂醉的便宜师傅会同她一道去，黄掌脉和敏烛怕是想多了……
十五拎着酒葫芦去找连明阶，连明阶不出所料的伏在桌案上，满脸酒气，胳膊还圈着一个空坛子，眼睛闭着，不知是睡是醒。
十五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把酒葫芦放在桌上，小声喊道：“师傅，师傅——”
连明阶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嗯。”
“兽脉的敏烛师姐来邀我去华阳谷几日。”
“嗯……嗯？”连明阶费力的掀开眼皮：“华阳谷啊……嗝——”
酒气逼人。
十五默默后退了一小步，答道：“是，华阳谷。”
“想去就去吧。”连明阶摇了摇臂弯里的酒坛子，听得一点水声都没有，不禁无趣的推到一边，又合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睡去。
……
十五简单收拾了一下，带好师傅之前给的信号符和一些可能用的上的东西，再出门，敏烛还坐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见她出来，灰暗的小脸霎时雨后初霁般亮堂起来，杏眼眯成了一条缝。
“小明你终于想开了！”
十五：……她什么时候想不开了。
……
华阳谷在云水宗东南面，近海，据说从前只是个常年迷雾的山谷，虽然难行，却并不至于汇聚如此多的妖兽，之所以成为如今这幅兽谷的模样，是因为千万年前极西地区十万兽岭发生变故，妖兽大规模东迁，越过中腹凡人界和东部蓬莱，漂洋过海直到东海群岛，才算安定下来，而这场迁徙也成为人妖之争的□□，无数修士前仆后继伏杀妖兽，妖兽同样也四散猎取人修，迁徙的路线变为一条血海，横贯云华东西，战乱殃及中腹凡人界，堆尸成山，屠城死国，冤魂盘踞数百年阴气不散，以至于因果纠缠之下，那一辈的修士几乎无人飞升。
是为，业报。
妖兽东迁，直至蓬莱云水，所剩已千不存一，且均是疲惫不堪，许多妖兽都留在了这片迷雾笼罩的山谷，其中大多是些走了狗x运的弱小者和无力前行的负伤者，借着这片迷雾做掩护，也算是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