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先生带着飞廉进了电梯。
飞廉有些生气,冷着脸道:“还请先生不要继续冒险了。2010室要调查,可以,我先进去,我可以拍照出来给你。”
一先生魂游天外,一副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两手拄着拐杖一动不动。
飞廉又说:“还有,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先叫一个小队过来戒严这里。”
一先生两眼在电梯顶上逡巡。
飞廉道:“别假装没听见!”
一先生抬手挠了挠耳朵,漫不经心道:“好的好的,老婆说了算。”
“……”飞廉说,“先生,我是你的保镖和一级代理人,麻烦不要用各种奇怪的称呼来指代我。”
“哦,保镖先生~”一先生笑眯眯说,“刚才公子舍命相救,奴家非常感动决定以身相许,所以先晋升你为老婆大人,允许你进行打草惊蛇这种愚蠢的行为,甚至管制我的去向这种明显越线的行为。当然,如果你之后决定强行阻止我继续调查的话,我也能保证不举报你坐牢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啊哈哈。”
飞廉真的很想一拳揍在这个人的脸上。
几分钟后,他们站在2010室的门口,飞廉将上面的封条撕了下来。
灰尘立刻弥漫,这表明这个屋子确然是很多年没有人用过了。
飞廉回头和一先生对视了一眼,紧跟着飞起一脚,将门踹开——
2010是一间和其他双人病房如出一辙的房间,只是陈设明显还停留在十年前。两张病床太过老旧,上面没有任何布料,显然是很早就被人收走了。厚重的窗帘正死气沉沉地覆盖着窗户,阻止外面的阳光渗透进这个阴冷的室内。此外还有一个没有电视的电视柜,两个抽屉大开的床头柜,一个斜摆在地上的小桌板。
门甫一大开,飞廉预想中的灰尘漫天飞舞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这里颇为干净。
令人瞩目的是地上还有一把椅子,显然不是普通的椅子,从扶手到椅子脚上都有束缚用的皮具。这是一张治疗椅,用于管制狂躁症的病人。
这张椅子很干净,一副至今仍在使用的样子。
室内安静的让人发毛。飞廉率先上前,将室内所有的陈设先拍了下来,然后回头一看。
一先生竟然又走进来了,在治疗椅的前面蹲下,饶有兴趣地观察上面的皮具,来回扣动了片刻,说:“有意思,这个松紧程度,你觉得适合一个未成年的林小姐?”
飞廉说:“不适合。”
“那么,这把椅子是为了当年林小姐的室友?”一先生微笑道,“还是说,是给除此之外的其他人使用的。”
话音刚落,室内的大灯闪动片刻,骤然熄灭了。
与此同时,一张病床发出了“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音。
飞廉反应迅速地挡在了一先生的面前,向门口看去,只见大门随着走廊处的风而轰然关上,紧接着又出于反作用力地打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一米上下的逆光剪影——它静静站着,看着室内的两个人。
灯光又闪了起来,飞廉厉声道:“谁?”
他身后,一先生扭头看了看四周,然后自顾自走过去,拉开了窗帘。
“哗”然一声响动,外面的阳光笔直照射进来,令室内一切焕然一新。
站在门口的人影也显现出了本来面貌,他是院长办公室里的自闭症小男孩,乐乐。
一先生伸手拍了拍飞廉的肩膀:“放松点,小同志,这世上没有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要相信唯物主义。”
飞廉:“……”
一先生走到乐乐的面前,蹲下观察了一阵子,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明显仍然不打算理我们。”
自闭症,与世隔绝,任何人都进不了他的眼睛。
一先生于是自娱自乐,拉起小男孩的手,说:“走,带你回院长办公室。”
飞廉只好道:“先生,稍等一下,我将现场拍照存档,然后一起去。”
飞廉继续给室内拍照,将那把治疗椅多个角度拍了多张照片,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他们在出门前往院长办公室的路上,又遇到了那一堆焦虑抑郁症的病人。
徐曼曼走在最后一个,纤瘦的身段像一根嫩葱,回首向他们微微一笑,又好像是在看一先生背后某个不存在的人。
一先生还没反应,牵着手的小男孩突然抬头看向她。
乐乐对徐曼曼说:“再见。”
一先生很吃惊,问乐乐:“你说话了?你搭理她了?你为什么不搭理我???”
乐乐再次对外界失去了所有反应。
一先生:“……”
飞廉看到这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心得体会:要想逃离一先生的折磨,最实用的方法竟然是自闭?!
第6章 激情卫生间
他们把自闭症小男孩送回了院长办公室,朱院长连连道谢。
一先生问:“这小孩还会自己走出去?”
朱院长说:“并不经常这样。他一般不会做自己从来没做过的事情……唉,对不起,我一个不注意他就不见了。真是……”
“这么说,是有人故意带他离开的?”一先生问。
朱院长想了想,说:“确实有可能。大概是哪个粗心的工作人员吧。不行,我得在邮件里说一下这事,乐乐不能照顾自己,这样出去太危险了。”
一先生听到这里,回头看向飞廉:“你有没有觉得这句话很耳熟?”
飞廉:“……”没错,我一天要说八百遍“这太危险了”,还不是都怪你这个为所欲为的保护对象!
一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应该和朱院长相见恨晚吧。”
飞廉心道:不,我的拳头和你的脸才是真的相见恨晚。
一先生好像看出来他的心声,哈哈大笑着走开了。
神奇的是,在外人的面前,他却瘸掉的腿果然又变回了右腿,这人在奇怪的地方似乎有着天衣无缝的演技。
总之,他们回到了房间。
飞廉检查了一下自己离开前的布置,确认并没有人进来过,然后才让一先生进门。
两人围坐在一张床上,翻看刚才在2010室中拍摄到的照片。
一先生盘腿坐着,一手支着下巴,喃喃自语:“被挖掉眼睛的林小姐,自闭症小孩,2010室有把治疗椅,还有个美女病人……”
飞廉道:“还有被人蓄意退下来的花盆,卫生间里出现的嫌疑人。”
一先生摆了摆手:“那两个不算。”
飞廉瞪他:“为什么?”
一先生道:“很明显,有个人很在意我正在进行的调查。他昨天晚上混进来是想要听我们的调查情况,但出于某种原因没能及时混出去,只好在卫生间里呆了一阵子。但就在我和你洗澡的间隙里,他又成功逃了出去——怎么逃出去的先别在意。到了今天,我们找到2010室去的时候,他又有所警觉,所以想用花盆来劝退,最开始的目的未必是要置我于死地,否则就他偷溜进来的手法来说,应该有更好的办法,比如说投毒。”
飞廉立刻道:“投毒是有可能的!从今晚开始,我会先尝一遍,你才能动嘴。”
“你说话还真是越来越不客气啊小同志。”一先生不甚在意这一点,继续说道,“有人在警告我们不要继续查下去,这个人暂时还不知是敌是友。放开不管,我想要继续查林小姐的事情,看来有必要查阅当年的详细卷宗。明天你跟我一起去。”
飞廉严肃地点点头。
“紧张什么?”一先生忽然笑了起来,“就你这战斗力,够打我十个,四舍五入一下足够踢翻这个老弱病残精神病院了。”
不可否认,被保护对象所信任的感觉非常棒,但飞廉也感到压力更大了。
他提议道:“先生,我还是喊一支武警小队过来吧。”
一先生哼哼道:“打草惊蛇……”
飞廉怒了:“都已经什么时候了!”
一先生举起双手道:“好吧好吧,等我洗个手,回来就给你解除通讯器。”
这个人竟然是能说服的,飞廉突然有点受宠若惊。
他目送着一先生进了卫生间——灯还是坏的,于是他又没关门。
一先生嘟囔道:“早知道那门这么脏,我就不碰了,啧啧啧……”
就在水声响起来的片刻后,一先生说:“飞廉?”
飞廉愣了一下,快速起身。
他走进卫生间一看,见到一先生站在洗漱台旁边。
那洗漱台里,竟都是殷红色的液体。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室内蔓延开来。
飞廉紧张道:“先生,你受伤了?”
一先生道:“是呀,牙龈出血——”
飞廉松了口气。
一先生又道:“个头啊!这你也信!什么出血能出到水龙头里去啊!小同志,你自己拧开试试。”
飞廉满头黑线,紧张感却再也找不回来了,只好听话地伸手将水龙头拧开。
从那管道里流淌出来的,果然是浓稠的血液。
——出现了,恐怖片常见桥段,人血管道。
飞廉又将水龙头关上了,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报警。
就在电话拨打中的当口,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先生跃跃欲试,用手指抹了点洗手台里剩余的血液,还伸出舌头,一副想要尝尝的样子。
飞廉惊悚道:“快住手!要尝我来!”
一先生于是有些遗憾地放下手,随手把血抹在旁边的毛巾上,说:“好吧,这个逼就让给你来装了。”
飞廉说:“光靠尝的,怎么尝的出血液的来源?”
一先生笑眯眯道:“人血稠,猪血腥。多尝尝你就知道了。”
飞廉:“……”
一先生又道:“骗你的,这俩本身没有什么区别。但猪血在菜市场里很好买,都是处理过的,有股廉价添加剂的味道。”
“……”飞廉有气无力道,“谢谢你的科普,先生,麻烦你过去坐一会儿。等我把这个警给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