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手忙脚乱的找膏药,一边给元宝擦药一边抱怨,“怎么弄疼了你也不知道说的?”
元宝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给自己抹完了药,却根本忘记了自己半张脸上的抓痕,提醒了一句,“你的脸也上点药吧,留下疤就不太好了。”
“啊?”长生这才想起脸上的抓痕,皱了皱眉,“没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元宝已经拿过了他手中的膏药,挖出一些小心翼翼的在他脸上涂抹。
他的神色及其认真,认真到长生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只感觉膏药那冰冰凉凉的触感和火辣辣的皮肤接触,带来阵阵凉意。
一时间,竟然连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忘了。
江邑是接近傍晚时分才回来的,结果一看到两人的架势,吓了一大跳,“你们打架了?”
别怪他多想,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开始叛逆的时候,时不时打个架什么的,其实非常正常。这两娃脾气好成这样,在他看来才挺不正常的。
现在看他们两这狼狈样,第一时间想到两人打架了。
长生的脸一黑,打死他都不会对元宝动手好吧!这不是在元宝面前黑他吗?眼神幽怨的看了江邑一眼,才把今日的来龙去脉说了。
江邑静静的听他说完,脸色也有些不太好了。见过偏心的,还没见过这么偏心的!虽然知道不应该,还是忍不住说到,“长生啊,你到底是不是捡回来的?”
长生:“……”
元宝:“……”
江邑干咳了一下,为了转移话题,连忙拿出自己的包裹,往外掏自己的劳动成果,那是几本包装精美的字帖。
元宝的眼睛刷地就亮了,眼巴巴的一把搂进怀里,“多谢先生!”
江邑:“……”虽然确实是给你买的,但万一不是给你买的,你这么说我多尴尬?
长生显然也看出了他纠结的神情,在一旁偷乐。
江邑白了他一眼,然后往后面一摸,另外一个用麻布包好,造型奇特的东西就出现在桌上。
江邑似笑非笑的看着长生,“你的,要不要?”
没想到居然还有自己的,长生有些感动,哗啦啦地撕掉了面上的麻布,终于露出了里面的真身。这下子,换他眼神发亮了,“弓!”
没错,那就是一把长弓,那弯曲的弧度,那坚韧的细弦,在长生眼里,可比元宝手中那几本废纸宝贝多了!
“多谢先生!”长生爱不释手的抱着弓箭,笑眯了眼。
看着两孩子都喜欢自己给的礼物,江邑老怀欣慰,觉得自己总算没有白跑这么一趟!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风声,消失了一天的长年,竟然在江郎中前脚没到多久,后脚就跟来了。
看到江邑就叹气,大意就说长生那娃年纪小不懂事,竟然怨恨家人,窜梭着还不懂事的老二长土做傻事云云。
长生就在不远处,听了这些话,气的脸色发青,手中握着的长弓好几次都有射过去的冲动。
江邑没阻止,任由长年滔滔不绝的说完了,才问了一句,“我记得长生被你们卖掉了?”
长年突然被打断有些发愣,还是点了点头,“对啊!”
江邑点了点头,“很好,那我打算收他做义子的事不用知会你了。好了,没事你可以走了!”
说完不顾长年瞬间瞪大的眼,推了一把还在后面傻站着的两娃,“走,进去了,难道你们还想留个陌生人吃饭啊?”
陌生人长年:“……”
长生傻傻的被江邑推着往前走,才一进屋子,就哽咽声音道谢,“多谢先生。”
江邑摸了摸他的头,“嗯,今天已经很晚了,这事我明天再和元宝他爹说。”
“啊?”长生错愕,难道不是为了给他解围才说的?
江邑一看他的神情,乐了,“你以为我说着玩的?自然是早就有这打算的,只是一直觉得没适合的机会就没说。这次趁着这机会,倒是可以厚着脸皮和元老爷开这个口了。”
“先生。”长生瞬间红了双眼。
☆、第16章 义父
江邑是个说到必行的人,第二天一大早就下山去了元家一趟。也不知道和元万贯说了啥,反正元万贯和九娘送他出来时,两人的脸都笑出了花来。
元宝得知这消息时,也整个人都有些懵。
虽然知道自己爹娘为人良善,但这种欢欢喜喜把花钱买的奴隶就这么送人,也太…傻了吧?!
元宝觉得头有些疼,他该怎么教他爹娘别这么…蠢啊!没错,善良过头在他看来那就是蠢了!
江邑显然对这个捡来的干儿子很满意,竟然难得的请客了。当然,只请了元宝一家而已。
阿七婶一大早就过来了,特地给大家张罗饭菜。张二狗和李大也来得很早,九娘让他们带了一大堆食物。元宝很无语,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在请客。
当然,江邑这边也不是什么也没出的,最少长生拿着他那把新到手的弓箭去山上转了一圈,拎回了一堆野味,倒是把主食给定下了。
江邑当然也不是一毛不拔的,他珍藏了好几年的美酒,被他特地从树下挖了出去,竟然大方的任由大家喝。
男人嘛,又有哪个不好酒的?
不过他们乡下人,喝得最多的就是土酒,谁舍得花那个钱买那比黄金还贵的玩意儿?
这次江邑拿出了自己的珍藏,虽然这群乡下人不知道这是品种,但还是知道是好东西的。李大和张二狗很有分寸的喝了一小杯就没动了,元万贯却没管这么多,直接抱着酒壶就不撒手了,直接大口大口的灌!
江邑那个心疼啊,牛嚼牡丹也没这么糟蹋的!
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特别是元宝特地下厨给他爹娘炒了一盘,吃得元万贯和九娘那是涕泪纵横。不过,到底是感动多些还是心疼多些,这就不得而知了。
酒席到达高.潮时,长生端着酒杯,给元万贯和江邑各自敬了酒,然后认认真真的给江邑磕了头,红着眼圈喊到,“义父。”
江邑的眼睛也有些泛红,端着酒杯说到,“好,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有个儿子!”说着竟然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元万贯连忙拿起酒杯,“多谢江老弟喜收义子!”说完就先喝了一大杯,喝完满上才又补充了一句,“不给长生取个名字吗?”
说到名字,江邑顿了顿,抬头看向长生,征求他的意见。长生低头,“但凭义父作主。”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江邑沉吟了一会儿,“就叫江程吧!”鹏程万里,只愿你有这么决心。
长生,不江程红着眼,冲江邑又行了一个礼,“多谢义父赐名!”多谢您,给我一个名字,彻底摆脱过去。
九娘连忙一把拽起他,“我说你一个孩子,怎么跟个老头儿似的,动不动这么多礼。来来来,这是婶子送你的礼物!”九娘一边说着一边往他怀里塞了一个小布袋。
长生想拒绝,九娘几下就给他塞了进去,“得了得了,收着吧!我们家元宝以后还要你照顾好些时间呢!”
“照顾元宝少爷是我应当做的!”长生立刻认真说到。
“哈哈哈哈哈哈~”其他人都哄笑了起来。
他这话说的好听,九娘立刻笑眯了眼,干脆直接在兜里又摸出了一把铜钱塞了过去,“傻孩子,以后你就是自由之身了,不用再喊宝儿少爷了!”
长生呆愣住,那一瞬间像是被一盆凉水兜头倒来,原本那种丢掉过去的轻松感荡然无存。他僵着身子,“怎,怎么会?”
他还想着为元家做牛做马还债呢,怎么就莫名其妙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呢?
估计他的表情太惊愕,又让其他人一阵哄堂大笑。
元宝也凑了过来,冲他笑,“恭喜啊!”
不知是长生自己心虚,还是那个角度光线不对,他总觉得元宝说这话的眼神,有些冷。
他张嘴,想要说什么。元宝已经嬉笑着跑到九娘那边去了,神色乖巧的给九娘夹着菜,神情乖巧。
长生揉了揉眼睛,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元万贯和九娘到底为何这么高高兴兴的送出了卖身契,还搭上这么多好吃的的原因,元宝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第二日,江邑就直接了当的说到,“元宝,我和你爹娘说,保证你两年后去考个秀才回来。”
元宝:“……”所以,你就是这么把我卖了的吗?
而且,元宝纠结得眉毛都皱成了一团,“秀才,老爷?”
江邑正想安慰自己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秀才不过是让两位家长安心的,毕竟他要是说的太高,他们也不会信的不是?
结果江邑还没说出口,元宝已经纠结着问出口了,“那个,先生,我真的考得了秀才老爷吗?”
江邑:“……”这么没追求的人,出去别说是我徒弟!!!
既然江邑已经把元宝卖出去了,咳,是把元宝的人生第一个目标定下来了,自然不能再让他那么悠哉悠哉的学下去了。
目前元宝的缺陷还有好多,但目前急需解决的有四条:第一,基础知识不够。这个他可以每天多往他脑子里灌输些,反正就是他理解不了也能记得下。
第二,元宝那狗爬式的字是硬伤,江邑一堆字贴砸下去也没见他找到比较有感觉字体。最后干脆他选了一本,砸过去,临摹,全抄!
别说,这招挺有效。元宝想写出自己的风格不容易,完完全全照着写,也不知对了哪根筋,倒是学得有模有样的。原来,记忆好还可以这样用?
第三,还是老问题,元宝的记忆好,但是,创新就…反正江邑让他背了数万诗词不见出错的,偏偏让他自己作诗…那也叫诗?反正江邑是不承认的。硬伤!比那狗爬字还难解决!
第四,就是外界的事情了。元宝就是一只井底的蛙。虽然城府不错,偏偏见识有限,火候差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江邑干脆从世界各国说到后宅阴私,从天南地北说到风俗民情,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管元宝突然听到这么多东西,到底能不能理解,反正他知道他能记得住,这就够了。记住了,需要的时候,总会想起一些来的,总比到时候两眼一摸黑来的好。
元宝被江邑折腾的,连姓什么都忘记了。
九娘亲自来送了几次衣裳,见元宝抓着笔头在那里埋头苦干,只觉得心疼。一开始的秀才老爷梦那兴奋劲过后,她更多的是心疼自己的孩子。她甚至告诉元宝别给自己心里压力,考不上也没关系。
当然,一脑子江邑刚教导的东西还在脑海里打转的元宝,光知道点头,到底听没听进就不得而知了。
直到,他的刚写满字的白纸上,掉落下了一片雪花。小小的,雪白的一片,刚掉落在宣纸上没多久,就融合成了一滴水珠,融于还未全干的墨渍之中。
元宝抬头,大朵大朵的雪花往下飘落,像是谁特地撒下的满地梨花,一不小心,撒在他的发,他的眉,以及他的脸上。
有点儿凉,但是,很美。
长生也发现下雪了,慌忙从里面跑了出来,把手中的披风给他披上,“外面冷,进去吧!”
元宝没有动,而是伸出手,任由冰冰凉凉的雪花落在手上,他突然说到,“下雪了。”
“嗯。”长生应到。
“娘最喜欢雪了。”元宝说道。
“嗯。”长生虽然觉得外面太冷,想要把元宝劝进去,但见他喜欢也就没在说什么了。
“娘最喜欢雪了。”元宝这次说的声音小了很多。
长生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元宝,我们先进去吧?”
元宝摇了摇头,“这么大的雪,娘的坟头上肯定会落很多的,她肯定可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