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抵还是眼界和层次上的不同吧,叶慈总觉得,李树导演的观察力极其敏锐,让人有一种被一眼看穿的错觉。
就在叶慈快绷不住,马上要释放出自己上一世做宫女时的奴性时,李树终于“大人大量”地发了话——
“下周六,直接进组,我不愿意给演员试戏,到了剧组如果到时候你演不来我要的子良,你就得卷铺盖走人。”
也就是说李树现在虽然答应了叶慈进组的事,但也是试演,如果到时没过了李树这一关,那她就不会拿到片约的正式合同。
叶慈不太确定地看了看蒋非,见蒋非微微点头,才开口应了李树的条件。
李树见状不觉好笑道:“这事你还犹豫上了?年纪不大,心思还挺多。”
叶慈眨眨眼,下意识开口:“我这是不确定公司让不让我这么‘丧国辱权’地轻易答应您。”说好的试戏,结果一场戏都没让她演,最后也只是给了她一个试演的机会,可不就是丧国辱权么。
李树笑了笑,临走时忽然回头向叶慈问道:“你既然是陆川的脑残粉,不知道当年他拿金马影帝的作品是什么吗?”
叶慈愣,脱口而出:“知道呀,《出逃》。”
李树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功课做得还不够细,那部戏的导演是我。”
叶慈:“……”
蒋非:“……”他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等到送走还要赶飞机的李树,蒋非载着叶慈回家的路上,叶慈忍不住小声开口询问——
“蒋大哥,李树导演和陆川是不是不对付啊?”
蒋非轻哼一声:“你才知道啊?晚了!”
叶慈抿了抿嘴:“我出门的时候陆川和我说,如果李树问到他,就使劲说他的不好。”
蒋非扬了扬眉:“那你怎么没说?”
叶慈也很苦恼:“没想出来。”
蒋非:“……”想不出来不会说不清楚么?非要拧着把你家男人往死了夸?这是看不起谁呢?!
干了这碗狗粮,他决定还是不予评价比较稳妥。
“可是李树导演不是陆川拍摄《出逃》的导演么?那两个人也是有合作过的啊,如果他真的看不上陆川,又怎么会找他去演戏?而且还是伯乐的存在。”叶慈不解。
蒋非叹了口气,其实圈子里关于李树和陆川之间的“相爱相杀”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当年李树公开批陆川走偶像路线是“暴殄天物”,闹得饭圈儿也是沸沸扬扬的,如果网上搜一搜两个人名字的关键词,估计还能在众多匿名论坛上找到一大堆相关爆料和分析。
说起来大概是一个“怒其不争”,一个“率性顾我”,两个人明明在在创作领域无比契合,可李树一旦提到陆川的事业发展就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沉默了片刻,蒋非缓缓回道:“这件事,可能陆川当面和你说比较好。”
叶慈诧异地看了眼蒋非,皱了皱眉,虽然心底有些不解,可也没有继续深问下去。两个人往回走的时候已经傍晚,叶慈看着主干道上如灯火般明亮的后车灯,放眼望去壮观无比。
“蒋大哥,刘夏她……挺好的。”叶慈轻声开口,意有所指。
蒋非闻言,轻轻挑了挑眉,好看的嘴角轻轻扬起,所答非所问:“我没想到你们两个会成为朋友。”
实话讲,刘夏给他的感觉就像个每时每刻都在发光发热的能量站,脸上也藏不住心事,简单、直接。而叶慈恰恰相反,心事深深埋在肚子里,让人不知道她的想法,有时候恨不得把她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的构造。
叶慈笑笑,不太在意地回道:“可能是因为当时我们在剧组被分到同一个房间吧,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家里那么有钱。”
想起和刘夏在《清宫寒》剧组里的日子,叶慈眼中带着暖意。那时候的她们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群演”,反而更加无忧无虑一些,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大概就是和刘夏在午饭的时候一边吃着自己做的美食,一边听她说着剧组里的八卦。
后来……叶慈没能再遇到能像刘夏那样让自己自然放松的女搭档了,《十七岁》里的沈曼也不行。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慢慢在心底筑起了城墙吧。
“而且……刘夏身上有我特别羡慕的东西。”叶慈言笑晏晏,对着蒋非柔声开口。
蒋非哂笑一声,开玩笑道:“她身上有很多人都羡慕的东西,长相不错,家境不错,这样的女孩子很容易让人怀疑人生。”
叶慈摇摇头:“不是,她比我直率洒脱,或者说,是比我们……”
陆川不行,蒋非不行,她也不行,他们都没办法像刘夏那样活得恣意。
蒋非叹了口气,没有反驳,半晌后才轻声开口:“大概,我们都是喜欢自己身上没有的东西吧。”
叶慈闻言兴味地转过头:“蒋大哥也是?”
蒋非笑笑没有说话,等车子驶入小区,在叶慈下车前才慢悠悠地回答:“别想着在我这儿刺探军情了,与其操心我我们的事,还不如想想你怎么应对下周的入组试镜。”
叶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刚刚在李树面前强装的淡定也已经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不确定的忧心。苦笑着点了点头,和蒋非告别。
晚上和陆川吃饭的时候,叶慈不紧不慢地把下午和李树见面的情况和男人复述了一遍。陆川再听到李树在谈到他时没什么好脸色时没神色很平静,就像早已料到了一样。
只不过当听到叶慈在李树面前还疯狂维护他,以至于被李树鉴定为川神的脑残粉时……陆川的脸上才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神色——
“不是出门的时候就嘱咐你了么?见到他别说我的好话。”
叶慈默了默,一小口一小口地嚼着饭菜,头低得快埋进碗里了,几秒后才小声开口:“可是,我没想到有什么关于你的坏话可以讲啊。”
她也很郁闷的好不好……
陆川被他媳妇儿这么无意识地一夸赞瞬间有点找不找北,恨不得立刻抱过女人亲两口,可是一想到李树对自己的敌意……川神只能无声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说起了和蒋非刚刚说过的话:“那你也可以说不说坏话,也别说好话嘛。”
叶慈讷讷回道:“可我就是觉得你好呀,凭什么不能说……”
陆川:“……”
得,反正他早就知道自己拿眼前的女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尤其是当她以再平常不过的口吻把自己捧上天的时候……
至于李树说的试戏,陆川倒是没有给出什么特别有建设性的意见,只是在当晚翻出了自己家里的很多影碟,一股脑地丢给叶慈。里面有一部是李树这些年执导的主要作品,还有一部分是和子良人物性格较为神似的经典角色诠释。
和这些影碟一起被丢过来的,还有川神在三年前拍摄李树导演的《出逃》时所做的笔记,里面详细地记录了李树的习惯和喜好,以及拍摄时要注意的事项。
叶慈看着这一堆堆的资料,囧囧有神:“你拍谁的作品都研究得这么仔细么?”
陆川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在李树之前,没有过。他之后我合作的导演,也会做些案头工作,但不会去研究导演的拍摄手法和人物特征。”
叶慈:“……”
低头认真翻看了一下笔记,然后又抬起头好奇地问道:“李树导演知道你把他当成标本一样这么深入地剖析过么?”
说实话,如果有一个人像陆川研究李树这样研究自己,那叶慈觉得自己不会有任何感动,只会后背发凉。
陆川斜眼看了看她,轻声开口:“我研究他是为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会傻到把自己收集的情报反手透漏给敌人?不过……讲道理我觉得他应该感谢我,将来就算丢给他,也能帮助他更好地认识自己。”
叶慈不为所动,低头认真翻起了笔记。当这男人开始开启自吹模式后,她通常都会采取不予理会的态度。
而至于陆川和李树之间为什么会从当初的合作无间,变成如今的形同陌路,叶慈没有问。大概是在不经意瞥到到男人有意无意的暗淡眼神后,一时间就问不出口了……
之后的几天叶慈真的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不是仔细揣摩剧本就是认真观摩陆川丢给她的一大堆资料。陆川也很识趣,这几天全程没有打扰她。
直到陆辉打来电话,告诉她之前说拜托他找的职业经理人已经找到时,叶慈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七天,期间完全和外界断了联系,一门心思地扎进了剧本和人物里。
和陆辉联系的经理人约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叶慈晃悠悠地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之前几天她也会每天和陆川一起吃饭,可多数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吃完饭后就再次扎回房间,以至于叶慈有了两个人这几天虽然一直在一起,却没有认认真真说过话的感觉。
客厅中昏黄的灯光显着一丝暖意,不用刻意去搜索,叶慈就在沙发上看到了那男人的身影。陆川随意地靠在沙发背椅里,两只长腿搭在一旁的矮凳上,抱着笔记本不知道看着什么。
叶慈慢慢走了过去,从背后搂住了陆川,手臂随意地绕过男人的颈部,轻轻弯下腰,把自己的头埋在了他的后背里,轻声开口:“陆川……”
陆川伸过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头,感受到了她有些异样的情绪:“怎么了?”
她无声地摇了摇头,又把自己的身体往男人身上贴了贴,半晌后才讷讷开口:“就是忽然发现,自己忙起来的时候……不太能照顾你的感受,会无意识地忽略了你,对不起……”
叶慈的口气里有着浓浓的歉意和愧疚,她这几天是真的……没有太想起这男人在自己的身边。就在刚刚打开门时,看到他的背影,觉得很温暖,又有些赧然。
陆川本以为她是在揣摩角色的时候卡壳了或是遇到瓶颈了,却没料到自家媳妇儿开口就是说对自己的“照顾不周”。川神只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他媳妇儿什么时候能把这个动不动就对他产生歉意的毛病改改就好了……
叹了口气,陆川挪开腿上的笔记本电脑,转过身,隔着沙发背椅,一把把她从那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再动不动就对我说抱歉,当心我收拾你。”
佯装的怒气掩盖不了眼神中的柔色,叶慈一眼看穿了自家男人的装腔作势,笑笑没有说话,只是往他的怀里蹭了蹭:“亲亲。”
嘟着水色的唇,抬起头一脸认真地和男人索吻。
陆川:“……”
遇到叶慈后,川神明白了什么是“天然撩”,也发现有时候……索吻比主动亲吻更让他意乱情迷。
没有一丁点犹豫,陆川将她从怀里调整了一个姿势,叶慈由原本的侧坐变成了骑坐在他的腿上,快恨准地附上那触手可及的红唇。
叶慈主动地舔舐和啃咬着男人的薄唇,像极了是无声的邀请。陆川被他媳妇儿的热情激得一声闷哼,随后依依不舍地止住了唇舌间的交缠,大力将女人提了上来,叶慈的双腿顺势圈住他的腰。
陆川的目的很明显,抱着她直接向卧房走去,把叶慈顺利放到床上后,不忘将两人的手机纷纷关机。
眼神不复平日的清明,深入潭水,开口时的声音沙哑低沉:“你真的准备好了?”
叶慈双唇微张,眼神中透着一丝迷离,脑子里如同浆糊一样,没能立刻反应过来男人话里的含义。
直到陆川低下头缓缓地附在她的身体上,叶慈停摆的大脑才恢复了运转,有些慌忙和愧疚地小声开口——
“陆川,我,我来大姨妈啊……”
陆川:“……”
他能说他本来是知道的,只是此刻完全忘了么……
第66章
叶慈和陆辉给她推荐的经理人约在了自家楼下的一家咖啡厅,考虑到公寓里居住的大部分都是艺人,小区内部的很多类似咖啡厅、茶餐厅和饭店等适合谈事情的场所实际上并不对外营业。价格虽然相对较贵,艺人们也愿意为了这份难得的清静和安全买单。
范宏伯三十五岁上下的年纪,在时尚行业的知名公司工作近十年,深知这个领域内的所有营销和推广套路,更知道该如何给产品定价。当初陆辉找到他的时候只说有一个人以私人的名义托他找一位合适的经理人。
大概是人到中年就有了职场半坡的危机感,范宏伯其实早有了到新兴的创业公司闯一闯的打算,毕竟给别人打工穷极一生也就是个高级白领,而加盟初创企业头顶合伙人光环,每年靠着分红也能攒下一大笔积蓄。
可就算早就有了挪窝的打算,范宏伯也没想过要去为了一个人,且完全不知道来路和底细的人轻易放弃掉自己已经在原公司打拼下来的基础。当时多半想着卖给陆辉一个人情,这人还是要见上一见的,至少到时陆辉找到自己时也有了名正言顺的拒绝理由。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第一个见到的人居然会是陆川,范宏伯之前不是没有在现实中见过当红明星,只是大多数都是人群中的匆匆一瞥,想当时那样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只谈工作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几句闲聊,范宏伯就发现陆川这人其实和屏幕上看到的一贯形象并不太一样,思路明晰、说话干净利落没有半句废话,而且非常善于猜测人心。至少……在他们短短聊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后,陆川就一语指出他如今在职场上面临的困境和期待获得的上升空间。
两个人从泛泛的整体行业现状聊到了细分的高定服装市场,又从经典时尚穿衣搭配聊到了娱乐圈明星的衣品。闲聊过后,范宏伯有些按耐不住想要直接询问陆川是否打算一个人名义进入时尚领域,创立自己的个人品牌。毕竟如果是陆川要自己建立品牌,哪怕是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工作室,他也会认真考虑一番的——一个行走的衣架子加上多家著名奢侈品争相抢着让其代言的活体招牌,不是谁都可以的。
可还没等他问出口,川神就淡定自若地语气和蔼说他这次不过是来做个初次面试,至于之后他能不能被录用,还要看真正老板的意思。
wtf??和着您老搁着半天死和我逗闷子呢啊?“不娶何撩”的道理难道不懂?范宏伯很扎心,可也越发对真正的老板好奇了。
能请动dk大中华区负责人帮忙介绍行内专业人士,能搬出全民男神陆川为其打前锋探路……这阵仗实属顶配中的稀罕物了。
许是应了那句“期望有多大,失望有多高”,范宏伯在见到叶慈的第一眼时倒也谈不上真的怎么失望,可还是会在心底觉得前后落差有些大。至少,他心底想着怎么样也是邓茜那个级别往上的吧。
叶慈素擅察言观色,自然没错过对面的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神情。只是她一时没能领会这“失望”到底是针对她本人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范宏伯怎么说也是在职场摸爬滚打十年的老江湖,现场哪怕对面坐着一个他内心狂骂傻逼的人,也能为了一定的目的和对方坐在这里语气自然地谈笑风生。可何况他本就对叶慈没有什么先入为主的偏见。
职业病通常是在日积月累的无意识中形成的,范宏伯也不例外,挥去初见面时的莫名落差感,他的视线自然地落在叶慈的穿衣打扮上,只是粗粗一扫,范宏伯的脑海中就闪过了两个字——精致。
没有太过繁琐或是夸张的配饰,简单的藕色丝质衬衫搭配深灰色粗花呢高腰阔腿裤,直接将叶慈个人气质中明显的优雅和内敛凸显了出来。镶钻花朵状耳钉如点睛之笔,让原本略显寡淡的衣着多了几分女人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