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真龙护体,他上辈子至于那么惨么?
冯公公说得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但偏偏人家有圣旨护体义正严词,让他一时间竟无话反驳。
冯公公继续叭叭叭:小主子您想啊,陛下心疼您,采纳丞相所言特意为您开了温泉,您若是不去,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心意。
说的轻了是辜负心意,说的严重了自然是违抗圣旨。
谢清辞只觉得这圣眷让他头大得很。
可父皇已经有了旨意,西苑也正在打扫了,冯公公这态度,显然是绝不能通融了。
谢清辞还在挣扎:冯公公,那我白日去成么?
太医曾说此处温泉夜间疗效更足,如今西苑没有嫔妃,您也用不着忌讳。冯公公快给谢清辞跪下了:陛下也已定下开放宫苑的时辰,您就别刁难老奴了成么?
谢清辞明知晓是太医胡诌,也只得先答应。
*
听说了么?西苑温泉开了。流云宫的宫人们都在悄悄议论:我们殿下要去泡温泉呢,也真是可怕。
温泉而已,有何可怕?
烛火灭,水鬼出。前朝遗留的宫人压低声音,悄悄道:西苑温泉有水鬼出没,难道你没听说过这个流言吗?
因国力不足,新帝没有像别的开国皇帝那样重新大兴土木,而是在原有宫殿的基础上修建改良、
谁都不想让自己家里有前人留下的痕迹,皇帝最厌听到这些流言。但前朝毕竟三百多年,有那么多的前尘往事,再加上王朝覆灭,几乎每个地方都能传出诡秘的传说,其中西苑温泉是最为可怖的一个。
西苑温泉修建时很是奢靡,有几百盏灯笼围绕点缀在白玉温泉周遭,望去宛如众星散布的天上宫阙。
后来有宠妃晚间沐浴时灯盏突灭,贴身侍女进来后,发现宠妃已沉在温泉中没了生息。
此后又有几个宫中嫔妃在此沐浴,都是灯盏灭后在水中丧命,温泉水浅,那宠妃却是淹死的,因此宫中便有传言说是泉中有水鬼,专害美人。
这些人窃窃私语,春柳恰搀着谢清辞出门走动,听到之后登时气的面目煞白,冲上去道:陛下有严旨不许嚼舌根,你们还敢在此说这些疯话?好好的温泉,怎么可能有水鬼?
作者有话要说: 灯和香都安排了,棣棣也快把自己安排进寝宫了!
第26章 赐浴(1)
这几个宫人里有不少是前朝遗留下来,刚分到流云宫的,看到谢清辞来了,登时吓得跪地磕头。
谢清辞倒也不恼,只摆摆手让他们站起来,随即往前头走了。
春柳却还耿耿于怀:殿下,您今晚就要去西苑,他们却在背后嚼舌根,这不是给您添堵么?
无妨。谢清辞压下心头慌乱,强笑道:你没听他们说水鬼专找美人?我一个大男人,就算真有水鬼,也定然看不中我。
不远处的树下,萧棣背在身后的手掌悄然握紧。
谢清辞嘴上开玩笑,却明显底气不足。
任凭谁都能听出他的逞强。
他是百鬼都敢杀的人,无法理解那劳什子水鬼有何可怕,但看到谢清辞的模样,却不由得认认真真琢磨起来。
那句话既然是什么烛火灭,水鬼出,那想来也有最简单法子可解
只要他跟去,在有烛火将要熄灭时点燃,他这病秧子哥哥,不就能放心泡那药泉了么?
*
萧棣径直回房,拿出火折子轻轻一擦,火光跃动,映在他黑沉的眼眸之中。
他安心了几分,吹熄火折,藏在怀中。
略一思索,又将前几日服下的药藏在柜子深处。
这漠北的药乍看和夺人性命的毒区别不大,太医见识少,只当他确是被人下了毒。
虽然自己吐了几口血,但赵婕妤已命丧黄泉,赵家人颠沛流离,燕铭碰了一鼻子灰在家中思过,许徽舟也终于即将进京。
若是旁人,自然会觉得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萧棣却觉得这是空手套白狼的好买卖。
他向来不习惯把自己所受的伤归结到代价里
那几乎不值一提。
萧棣冷冷勾起唇角。
说起来,赵家离京后,许徽舟一家正在来京的路上。
他之前在军中,事后又种种反常,定然是知晓了被刻意掩盖的秘密。
等他到了京城,想必真正的热闹就要来临。
*
暮色降临,谢清辞换好了衣衫,他身子虚弱,又是奉旨前去,便坐了肩舆,点了四五个随从,一起前往西苑温泉。
萧棣始终在院门口的蒲团上冷冷坐着,脸上挂着世事与他无关的漠然。
然而等谢清辞前脚一走,他登时纵身而起,如同矫健警惕的小豹子,在夜色里轻而敏捷的紧随在谢清辞肩舆之后。
大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西苑。
西苑温泉奢靡华丽,温泉汤池在汉白玉楼台之上,四周皆是垂地绯色纱幔,望去极为旖旎。
一盏盏灯笼点缀在纱幔之外,在水雾中晕染出温柔的光晕,极为撩人心魄。
宫人们轻手轻脚的打起隔扇帷幕。
直到此时,趁人不备隐匿在屏风后的萧棣胸口一热,才意识到要发生什么
他想着别让那烛火灭掉,一心要看看那烛火到底有多少盏。
甚至在此之前忘了谢清辞要在此褪衣沐浴
萧棣浮想联翩之际,不由面红耳热,胸口倏然狂跳。
不过片刻,他又巧妙的安慰了自己。
他又不是蓄意偷瞄,在此地偷偷藏匿也是免得哥哥害怕,才不是想偷窥哥哥
热气弥漫,谢清辞身上特有的微含草药味的甜香丝丝缕缕的飘散而来。
萧棣舔舔唇,悄无声息的趴在屏风侧面探出头
想着是时候该去数数灯笼了。
水汽弥漫,雾气蒸腾。
萧棣双眸倏然睁大
在这温软迷离的气息里,谢清辞背对着他,光洁纤细的肩头脊背透过袅袅水汽若隐若现。
肤色莹白光洁,在轻雾中如发光的羊脂玉。
萧棣喉结滚动,目光急切的向下划去
可惜烟雾弥漫,只依稀看到白皙长腿一闪而过,谢清辞便如一尾灵巧的鱼,倏然沉如池中。
哥哥端坐在温泉池,只露出清瘦肩头,说不出的矜持尊贵。
萧棣隐匿在屏风后,轻嗅水雾中谢清辞的味道,回味着方才的惊鸿一瞥,如小兽般眯起眼眸。
虽只有一眼,却惹得人心怦然跳动。
夏夜的风吹得欲/望饱胀,心中渐渐涌起贪婪和占有。
他不由得胡思乱想,都说那水鬼专挑美人。
真不知世间哪种美人,能和哥哥相比?
看到谢清辞已浸在温泉中,萧棣恋恋不舍的将目光转向温泉旁的灯盏,能被望见的大概有数十盏,散发着一团团幽幽光晕。
夏夜很静,偶尔传来几声蝉鸣和水波的荡漾声,联想起那几句流言,倒真有些让人后背发麻。
谢清辞在汤池中蜷缩成小小一团,盯着周遭的灯盏。
重生以来,他每日都在恐慌自己的身体被那不明不白的剧情夺走,再次上演令他痛不欲生的剧情。
这地方阴气森重,谢清辞查看着周遭环境,不由得提起警惕。
因为心下不安,虽在温泉汤池中,却总是忍不住喊人。
春柳,现下是几时了?
春柳,可有茶水?
春柳望着主子被热气烘出绯色的脸颊,哭笑不得,眨了眨眼悄声道:殿下是不是害怕了?您说了,不会有水鬼的。
谢清辞一窒,他的胆怯已经明显到让春柳一眼看穿的地步么?
看出他恐慌的不止有春柳,还有屏风后的萧棣
哥哥在温泉池里如此害怕,若是再有烛火熄灭,定然更是惊恐吧。
萧棣沉静的望向温泉旁的百盏灯火。
风吹过,有一盏灯在风中瑟瑟颤动。
他从衣襟里拿出火折,足尖轻点地面,盈然掠过,那盏即将要灭的灯火倏然被点亮。
温泉汤池畔,春柳安慰谢清辞的话传来:殿下你看,我们的烛火没有一个灭掉的,那水鬼定然也去旁的地方了。
谢清辞望着周遭的灯盏,心下稍安,还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让春柳去看外面的灯火。
春柳不由得捂嘴轻笑,也不知是谁在白日一脸无畏的?
他们说话间,萧棣已轻盈掠到纱幔后去点亮另一盏灯笼,他的动作轻疾迅速,衣角甚至没有带起风声。
春柳笑道:殿下安心吧,除去那流言,这也是人人夸赞的药浴,对您身子定然有好处的
半个时辰过去,灯盏依旧明亮,整个温泉池亮如白昼。
谢清辞试着放下紧绷的身子,感受温泉汤池的暖流。
热气蒸腾,倒很是舒服。
萧棣站在屏风后,眼眸锐利蓄势待发,如暗夜中捕食的小兽,丝毫不见懈怠。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抱歉,以后还是九点更新,有意外会提起说
第27章 赐浴(2)
萧棣站在屏风后,眼眸锐利蓄势待发,如暗夜中捕食的小兽,丝毫不见懈怠。
大大小小,明明灭灭的灯火,只要是谢清辞目之所及的,他都想看护好。
这一夜,灯火是他的战阵。
但每次飞掠都不再是所向披靡的摧毁征伐,而是为哥哥点燃夏夜的那抹光亮。
有他在,灯盏不会灭,哥哥也不必害怕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周遭渐渐安静,春柳在外间和几个侍从谈笑的声音渐渐沉寂,纱幔飘拂,火苗也都在茁壮跃动。
温泉蒸腾的热气,萧棣微微皱眉,心中腾起不安。
下一瞬,他倏然瞥见闪烁的火光已经吞掉了温泉远处的一角,只是隔着重重帷幕纱帘,极为隐蔽。
萧棣双眸一缩,也顾不得自己尚在藏匿,直接闪身大步走向汤池:殿下?
纵使谢清辞强撑精神,此刻也有些昏昏欲睡,在朦胧间听到有人轻唤他,缓缓张开眸。
萧棣圈住自己身畔的温泉汤池,那双上一世让自己惊骇不已的冷戾黑眸正俯瞰他。
整个人离他不过咫尺。
谢清辞心跳错了两拍,立时偏转过身子:萧棣?
他怎么会在此处?
着火了。萧棣目光望向被水雾打湿的鬓角,扣住谢清辞肩头道:我带殿下出去。
说话间,浓烟已滚滚袭来,火势愈发凶猛。
谢清辞被呛得轻咳几声,压下心头惊慌,咬咬牙抬眸道:你把木架上的浴袍递给我。
萧棣闻言拿起浴袍,却没有递给谢清辞,而是快速俯身,捞起谢清辞湿漉漉的身子,一把打横抱起,带他走出被火光吞噬的汤池。
谢清辞慌乱间扶住了萧棣的肩头,一滴滴水珠顺着白皙莹润胳膊滚落。
萧棣眼眸一眯,若不经意般轻轻擦过谢清辞沾染水珠的皮肉。
水珠触手即化,被洗濯后的皮肉腾起绯色,显得某人愈发活色生香。
你谢清辞心口像揣了个兔子狂跳不止,明知道萧棣是在救自己,但心里还是腾起防备,冷道:没有我的吩咐,你举止规矩些!
举止规矩?
小殿下还真把他当成了温驯的家狗,妄想教他规矩。
萧棣不动声色的抿唇,连牙缝也不够塞的举止,也能算不规矩么?
小殿下如稀世美玉般,就是被护得太好,才会如此敏感。
被护得太好 ,也不是坏事,以后哥哥由他护着。
也只有他一人可以僭越。
但现在还远不到时候。
是我冒犯了。萧棣尚存沙哑的少年音在夏夜中响起:火势已大,我先护殿下出去。
谢清辞一怔,望着少年冷硬坚韧的脸庞,反驳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不得不承认,萧棣的出现的确让他隐隐松了口气。
只是被他箍在怀中,非但没有被救后的松懈,却如刚出龙潭,又入虎穴一般,身子反而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二人匆匆来到暖阁,春柳等几个侍卫都已昏睡过去,萧棣冷冷走过去,并没有要去叫醒人的意思。
此处看不到火光,谢清辞此刻衣衫不整,挂着水珠被萧棣抱在怀中,怎么看都不像样子。
他脚尖不由得探向地面,命道:萧棣,你先放我下来。
萧棣眼中掠过暗哑:殿下莫急。
谢清辞敏锐的察觉出危险,他生性不爱反抗,看萧棣如此,便自己沉默扭动着想要下地。
萧棣丝毫没有放下谢清辞的意思,浴袍亦在滑动,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掌心中散发温热气息的细腻皮肉。
骨酥肉软,让人恨不得使劲掐上一把
萧棣眼眸一暗,声音透出几分焦灼道:火势严重,殿下可有受伤?
谢清辞怔住:火势离我远得很,根本都没近身。
萧棣喉头微动,煞有其事道:殿下不可大意,火势伤人不再火焰,而是会灼伤皮肉,有时候相隔丈远,也会留下不堪入目的灼烫痕迹,经久不褪。
那些痕迹黑黑脏脏的,殿下也不想要吧?萧棣将谢清辞放在小几上,蹲下身循循善诱:此时若是不查看,再过片刻就晚了。
如白玉堆就的谢清辞肩膀轻颤,他极为在意身上的疤痕,犹豫半晌还是下定决心:你帮我瞧瞧腿上
说罢,主动撩开浴巾裹着的长腿。
未带水迹的小腿惊鸿一瞥的乖乖伸出来,萧棣头脑轰然一热,还未深想,一股热流倏然从鼻中涌出。
殷红的血迹星星点点滴在谢清辞不染纤尘的洁白浴袍上,甚是刺眼。
萧棣羞愤交加,耳根腾得涨红,暗恨自己错失良机。
他正飞速去想要如何解释
忽听谢清辞声音中略含焦灼的响起:这是身子还没养好么?
萧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