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雪坐在榻上,她低低地咳了一声:“娘,女儿现在没事了,您今晚也回去好好歇息下吧。”
沈扶雪很愧疚。
旁人家都是女儿孝顺父母,偏她这个身子,还要纪氏这么劳累的照顾她。
纪氏自是看出了沈扶雪的心思,她爱怜地揉了揉沈扶雪的头发,“傻浓浓,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不疼你还能疼谁。”
便是用她的命,能换回沈扶雪的健康,纪氏也是愿意的。
这便是为人父母的心了。
不过看到沈扶雪今天的精神不错,纪氏也没那么担心了,纪氏便依着沈扶雪的话回了房间好好休息。
很快就到了晚上。
沈扶雪如同往常一般安睡。
在这寂静的夜里,窗柩处忽然传来了极轻微的一声响动。
这响动极快,无人注意到这个响动。
陆时寒无声无息地到了內间。
陆时寒坐在床榻边儿看着沈扶雪。
不过短短几天没见,沈扶雪就比在畅音园里时瘦了一圈儿。
小娘子的肩膀越发单薄,下巴颔儿也尖尖的,我见犹怜。
露在外面的手腕也细白伶仃的很,陆时寒都不敢用力,他怕他稍一用力,就会弄折小娘子的手腕。
怎么瘦了这么多?
陆时寒把沈扶雪的胳膊放回被子里,又帮沈扶雪掖紧被角。
也是这时,陆时寒发现小娘子似是睡得很不安稳,纤长的睫毛一直在颤。
沈扶雪又做了那个从高空跌落的梦。
这次的痛楚依旧那么真实,沈扶雪觉得她好似连指尖都在疼,疼的她说不出话。
沈扶雪竭力睁开眼睛,她看到了穿着一身鸦青衣袍的陆时寒。
“陆大人?”
沈扶雪以为她还在做梦,她下意识便起身投到了陆时寒怀里:“陆大人,你怎么才来看我?”
小娘子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陆时寒轻抚沈扶雪的背脊:“对不起,我来晚了。”
陆时寒知道沈扶雪的病情,一直想来看沈扶雪。
不过纪氏日夜不落地守着沈扶雪,他实在是找不到机会。
好不容易,纪氏今晚没守着沈扶雪,陆时寒立时便赶了过来。
闻着属于陆时寒的熟悉又清冷的味道,还有他的怀抱,沈扶雪逐渐从噩梦的惊吓中缓了过来。
也是这时,沈扶雪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陆时寒是真的过来看她了。
沈扶雪想起刚刚她投入陆时寒怀抱的模样,还有问出的那句话,小脸不由泛了红。
沈扶雪从陆时寒怀里出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陆大人,方才我还没睡醒呢,所以有些糊涂。”
陆时寒想起了小娘子刚才的模样,像是遇到了极可怕的事,不知是做了什么样的噩梦才会吓成这样。
陆时寒问她:“方才怎么了,是不是做了可怕的噩梦?”
沈扶雪点头,她刚要开口向陆时寒描述这个噩梦,就觉得嗓子一痒,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沈扶雪咳得厉害,小脸晕红一片。
陆时寒皱紧眉头,他抬手一下下轻抚沈扶雪的背脊:“怎么了?”
沈扶雪拿过手帕,她终于不咳了:“没事儿,就是有些咳嗽而已。”
陆时寒垂眸,便看见素白的手帕中间一抹鲜艳的红。
对于沈扶雪来说,咳血是时常发生的事,她早已习惯了。
直到这次回京,她的身子好了些,才没有继续咳血。
只不过瞧着陆时寒的模样,沈扶雪才忽然想起来,陆时寒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咳血。
陆时寒莫不是被她吓到了吧?
沈扶雪连忙解释:“陆大人,你别担心,我以前经常咳血的,这没什么大碍的。”
沈扶雪说完就觉出不对了,这好像还不如不解释了。
沈扶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陆时寒眉眼郁郁,他抬眸看着沈扶雪。
小娘子一袭素衣靠在床柱上,满头的乌发云雾般垂下,衬的她的小脸巴掌一般大。
身子单薄的像是一片纸,看着都让人心惊。
小娘子像是开到荼蘼的海棠,在疾风骤雨的摧残下,即将凋落。
陆时寒一把揽住沈扶雪的腰肢,紧紧地抱住她。
室内一片寂静。
不过也无需话语,沈扶雪知道陆时寒在担心她。
沈扶雪回抱住陆时寒,声音和往日一般甜软:“陆大人,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至少,她还是能活四五年的。
陆时寒闭了闭眼睛,乌黑的眼睫在他的眼角形成了一道浓郁的痕迹。
沈扶雪见陆时寒没回答,又道:“真的,陆大人,我没骗你,等我这次病好了,应该就不会咳血了。”
闻着小娘子身上的甜香,陆时寒道:“嗯,我知道。”
陆时寒松开了沈扶雪,他下榻给沈扶雪倒了杯水:“喝水。”
“好。”
沈扶雪乖乖地接过茶碗,小口小口地喝水。
直到沈扶雪喝完一整杯水,陆时寒才接过杯子放回桌上。
此时,沈扶雪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她问陆时寒:“云枝呢?”
这几日她病着,云枝一直守在外间,一步不离。
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按理说,云枝早该进来了。
“你放心,我点了云枝的穴位,让她睡的安稳些,”陆时寒道。
沈扶雪点头,原来是这样。
陆时寒道:“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是做了什么样的噩梦?”
沈扶雪想了想,道:“没事,就是个普通寻常的噩梦。”
这个梦这么莫名其妙,还是从高空跌落。
沈扶雪想,她可能就是最近病的糊涂了,才会做这个奇怪的梦。
她还是别告诉陆时寒了,要不然陆时寒会跟着担心的。
陆时寒已经很忙了,忙的都没有时间睡觉,她还是别用这些琐碎的事打扰陆时寒了。
沈扶雪靠在陆时寒的肩上,“陆大人,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她下意识拽住了陆时寒的袖角,深深地依赖他。
不知为什么,只要陆时寒在她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只要看到陆时寒,她就很安心。
陆时寒能察觉到,小娘子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依赖,他也享受小娘子的依赖。
月影当窗,花树摇动。
陆时寒望了眼窗柩,月亮高悬,天色越来越晚了。
小娘子本来就在病中,不能再熬夜了,该早些睡下。
陆时寒握住沈扶雪的肩膀,把她按到榻上:“时辰不早了,该睡了。”
沈扶雪枕到枕头上:“陆大人,你是要走了吗?”
陆时寒点头。
当然,时辰不早了,小娘子确实该睡下了,他也该离开了。
沈扶雪却抿紧了唇瓣。
一听到睡觉二字,沈扶雪心底就不由自主地害怕。
或许是那个梦太真实了,疼痛也太真实了,沈扶雪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到那种疼痛,她不敢睡觉。
是有陆时寒在,她现在才会这么安心。
要是陆时寒离开,她一定会吓得睡不着觉的,她不想陆时寒走。
沈扶雪握住陆时寒的手,“陆大人,你别走,你留下陪我,好不好?”
沈扶雪说着起身,退到了床榻里侧,让出了空位。
沈扶雪还拍了拍床榻:“陆大人,你就住这儿,好不好?”
沈扶雪那双水润分明的眸子里,是满满的依赖。
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子露出这样的神情,只怕都是抵不住的。
陆时寒亦是如此。
不过好在陆时寒极度清醒:“这样不好。”
沈扶雪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娘子,他虽然知道她是他前世的妻子,但也不好就这样同床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