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辽军闻听,万分众怒,斥骂大喝纷纷卷耳而来,但慕容复淡然若之,那耶律涅鲁古也微微有气,见状却强忍着,只问:“阁下此言何出,若不道个分明,休怪朕手中剑无情。”说时腰间佩剑已然握手,一副威威慑势,极为凌人。
慕容复微笑,过了小会才道:“难道陛下不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么?放着肥肥的城池不要,却偏偏回去索甚么大营的粮草,这不是多此一举。”此帝大恼,说道:“城池粮食早已殆尽,汉兵死守而已,那只不过一座空城。你要朕拿三军的粮草去赌一座破城,想也不必想!”叫声,“来啊,将这厮绑了,带回营去治罪。”
将士们闻旨,即有几名小兵上前,把个慕容复给锁了。不料这人不但不反抗,反而自动迎上,一脸莫测的笑意,搅得耶律涅鲁古心里犯嘀咕,却也不多想,速速传令回营。负责押解慕容复的乃是,先前出言呵责此人的那名将领,此刻讽刺:“慕容公子,上路吧!”慕容复听了,只淡淡地冲其一笑,那人怔仲,随后大骂:“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命人押走。
一众前行,至日入之末,才得返大营。只见处处火光,到处残骸狼藉,那些留守大营的五百士兵,只剩不到三四十名,抑且个个负伤,半死不活的。耶律涅鲁古第一反应便是去粮仓,但见火光燃烟,灰烬片片,不由气愤填膺臭骂:“和哩布你个老不死的,敢烧我粮草,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三军响应:“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顷刻声冲霄汉。
此帝命人找来粮官:“你派人整理一下,看看可还有几天粮食能用?”粮官领旨找人盘点整理收拾,重新做一个统计。此帝摇了摇头,一脸丧气,不由身躯一晃,脚有些麻木,幸亏左右搀扶,此帝叹道:“送朕回去作歇。”左右领命,帝临走前,又传旨三军修补破损营帐。
耶律涅鲁古由左右扶持,一路走回中营,他在虎皮座位上那么一坐,往日的精悍顿然失去,身有几分疲惫,心又有几分不甘。此次不是败在汉人手里,竟然败在他一向看不起的女真人手上,摔了这么大一个跟斗,怎能不令他痛怒生寒。
挫折不但不能让他醒悟,反倒加深了对女真一族的恨意,心道:“明日朕便开大军,灭了你这该死的贱种一族,瞧你还怎么敢跟孤作对。”念到此处,一颗心稍宽了些,又听侍卫来报:“陛下,粮官大人求见?”此帝想也不想,叫:“传!”
经过层层侍卫通报,少顷,那粮官颤巍巍走到御案之前,叩首请罪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那帝一怔,顿然恍悟问:“粮草可维持多久?”粮官一脸苦涩,脑袋稍稍顿起,却不敢抬头直望,颤声道:“当可维持半......半......哦,不,一天,一天,粮草尚可维持一天。”
耶律涅鲁古大怒,掀桌而起:“才一天?”其实才半日用量,只是粮官怕死,才谎报多了半日,这样已经吓得粮官肝胆俱烈,拼命磕头求饶了,此帝一愕,这才稍作平复,此等结果他心中早已有数,但万没想到充足月余的粮草,只维一日,这叫他如何不心酸。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是千古来不变的定律。粮草主宰着大军的动向,都说寒儒不为五斗米折腰,但如今这十余万将士的温饱,倒成了一大难题。附近村镇也早已被洗劫殆尽,哪里有粮可借,不由心烦。
不意瞥眼,看见粮官仍在跪着,拼命磕头求饶,不耐道:“你起来吧?”粮官心下一颤,未听明君意,那帝恼道:“叫你起来,还杵着作甚?”粮官欢喜,称了谢惶恐爬起身,那帝烦恼:“你先下去吧。”粮官逃过一死,心弦少松,说道:“陛下,那这粮......”
耶律涅鲁古发火:“别跟朕提个‘梁’字,谁提朕跟他急。”粮官惶恐,连应:“是是是,臣知罪,臣告退......”惶惶急急、连滚带爬抢走,此人才慌去几步,又听那帝叫住:“等会,你刚刚想说甚么?”粮官大惊失措,复又磕头请饶。
那帝烦恼,轻喝:“起来回话!”粮官颤惧,不敢起身,耶律涅鲁古大恼,又忍下气说道:“也罢,速速说来。”粮官思虑再三,才颤齿道:“臣是想说粮草......”说时一时留意帝王神情,那帝正听得入耳,忽闻不语了,不由锐目瞥去:“怎么不说下去。”
粮官暗暗松了口气,见帝不加怪罪,这才胆大起来:“微臣是想,这粮食才可以吃一天,倒不如趁机派兵到附近村镇找找,看可还有闲粮。”那帝有气,说道:“附近百姓连温饱亦是个问题,哪里还有闲粮,你这不是......”粮官小心打断,取悦道:“陛下,这雁过都拔毛哩,更何况是人?”
那帝听了,仔细一想,觉之在理,便道:“好,此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万不可马虎。”粮官欢喜领旨道:“遵旨,臣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那帝赞许:“好,那你去吧!朕要休息了,不许任何人来吵。”粮官领旨谢恩下去了。
金黄徒留空际,不消一会儿,黑色掩上。城中万家灯火,户户点上,这时公子一行回城,安排了辽国太子与公主一众的住宿,已过戌时,那些人表面千恩万谢,内心却极端不服。公子察觉,亦不点破,笑别之后,随萧峰回帅府。
他二人弃了左右,单独行走街上,夜里灯火萦绕,尚可辨路。行至一处街角,瞧瞧四下无人,萧峰才敢扯住公子道:“贤弟,夜深了,我看您还是回行馆下榻吧?”公子横了他一眼,狐疑道:“你这话甚么意思,是不是不喜欢我住你府上?”
萧峰摇头:“不是!”公子道:“既然不是,却为何要赶我?”萧峰为难:“您住我府上,为兄自是求之不得,但君臣总归有别......”公子打断:“得,不消说了,是不是此处县令跟你说了甚么?”回想这两日此地县令烦人得紧,三番两次上谏拜请皇上去府上盘恒,那时公子没有应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