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下马,都他.娘的下马,不走了,热死老子了!”
佐领佟尔汉一边翻身下马,一边骂骂咧咧的脱身上的皮甲。皮甲解开那刻,顿觉一阵清凉,再看衣衫已经湿透。
听到佐领大人叫下马休息,一众也早已热得不行的汉军旗兵如蒙大赦般纷纷从马上跳下,钻到道路两旁的密林乘凉。
东一片西一片,约摸有三四百人。
这几天天老爷也不知发了什么脾气,才三月的天就日日艳阳高照,空气也潮人得很,佟尔汉领着手下旗兵半天路跑下来,早已经是人人热得衣衫尽透。战马也是受不了这鬼天气,不停的嘶鸣大喘。
再不停下歇息,佟尔汉真担心自己会不会热得晕过去。去年在新安境内的七娘山围剿明军时,佟佐领可是有过中暑的经历,那难受劲现在想来都后怕得很。
前头追赶的还有绿营兵,所以这会佟尔汉不担心会碰到太平军,便大胆放心的靠在棵大树上接过亲兵递来的水壶,“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来。喝完之后,也不想吃东西,就那么靠在树上闭目睡了起来。
密林里确是阴凉,一人抱不过来的大树将阳光遮挡得死死。林中鸟雀颇多,“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官道两侧开了不少野花,蜜蜂飞来飞去。若不是突然多了这么多带刀带枪的旗兵,恐怕真是一幅最好不过的美景图。
旗兵大爷们不走了,可急坏了带路的绿营把总王阿蒙,前头绿营正死死咬着太平军,可对方兵力也不比追击的绿营少,还不时派人垫后拦截,更有小股骑兵迂回袭击,使得绿营没办法吃掉这股太平军。
但是总督衙门又下了严令,绝不能让从增城逃窜的太平军回到香山,否则就拿掉带队参将胡启立的官帽,急得胡启立只能一边咬牙率部追击,一边不断派人去催后面的汉军旗,希望这些汉军旗的骑兵大爷们赶紧加入战场,把太平军消灭在番禺境内,要不然他这官帽可真保不住,总督大人这次可是真发了火!
王阿蒙就是胡启立派来和汉军旗联络的,同时也是担任向导,没有向导带领,这帮旗兵大爷可弄不清哪对哪,一个不对直接跑增城去也不是不可能。
“佟大人,军情十万火急,可不能耽搁,我家胡将军现在是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大人,大人您可不能不走了啊。”
吴阿蒙就差哭了,可佟尔汉就是没有走的意思,被吴阿蒙在耳旁催的烦了,随手拿起自己的腰刀就砸了过去,把吴阿蒙脑袋都给打懵了。
“少他.娘的在这和本佐领罗嗦,走走走,没见本佐领手下的儿郎们都热得不行了吗!...再说你们督抚标兵不是很能打吗,有本事叫姓胡的自己去打太平寇,真立了功劳本佐领绝不眼红他!...妈拉个巴子,这当口他倒是认了怂,派你个混蛋来催老子,往日他昨不认怂的!旁的不冲,就冲他在新会敢和耿家的人阴我家世子一刀,老子就偏慢腾腾的,看他能拿老子如何,有种去咱家王爷跟头告老子去!”
王阿蒙被佟尔汉打懵了,也骂懵了,捂着肿老大的脑袋一脸惨兮兮的看着佟汉尔,心里把佟尔汉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老子好歹也是朝廷正七品的武官,你个龟儿子说打就打啊!有本事你找咱家胡将军去,跟老子这装什么威风!
心里骂,可嘴上可不敢,只能带着哭腔求道:“佟大人,你这话说的,咱标兵哪能跟你们旗兵比,可前头十万火急,真放跑了太平军,大人您不是也没法跟上头交待。”
“去你.妈的,倒操起爷的心来了!”
吴阿蒙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佟尔汉更是来火,爬起来就要抬腿去踢吴阿蒙,官道上却有马蹄声传来,还有人在高声喝喊:“你们是哪部人马,怎么躲这里偷懒了,叫你们当官的过来!”
“他.娘的,哪个王八蛋敢管到老子头上...”
佟尔汉张口就骂,头转过来后,脸却唰一下就变绿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吴阿蒙面前消失奔到了官道上。
“卑职佟尔汉见过苏纳统领!”
佟尔汉以极其标准的满人礼节跪在了坐在马上的苏纳面前,满脸堆笑,令得不远处还傻站着的王阿蒙眼都看得直了:这还真他.娘的一物降一物,佟尔汉个汉军旗的王八蛋就只知道欺负咱们这些绿营,碰上满州大爷你不是同样跪了!
正宗满州大兵的到来也让一众汉军旗兵们紧张起来,手忙脚乱的扣好衣服,拿着兵器集合队列,唯恐满州大爷们看他们不顺眼,给他们一人来一通鞭子。
“佟尔汉?”
统领这支满州八旗兵的是广州驻防满州八旗正白旗佐领苏纳,他拿着马鞭打量了一眼佟尔汉,觉得此人的姓氏有些不简单,便问道:“你和正蓝旗的佟家有什么关系?”
见苏纳问起这事,佟尔汉忙道:“回统领话,卑职是一等公的族侄。”
“原来是佟国公的族侄。”
苏纳微一点头,佟图赖现在是领汉军正蓝旗旗主,又是当今国丈,其女佟佳氏可是为当今皇上生了三阿哥的,所以佟国赖尽管不是满州八旗,但满八旗的人谁也不敢轻视了他,甚至还要巴结这位当朝国丈。
至于佟国公的族侄怎么跑到广东尚可喜的汉军镶蓝旗做了佐领,这个苏纳就不甚清楚了。不过看在佟国公和尚可喜的份上,苏纳便打消了斥责佟尔汉在此偷赖的念头,正好自己手下的满洲儿郎们从广州一路赶来也是辛苦,这鬼天气也确是热了些,便要佟尔汉奉些食物上来,等手下儿郎们吃饱肚子凉快一会再行出发。
能为正宗满州大爷服侍,可是佟尔汉做梦也想得到的差事,他忙把手下旗兵携带的肉干和食物全献了上来,还殷勤的要手下去替满州兵们把战马牵到不远的小溪饮水。
一番殷勤下来,苏纳也是连连点头,直夸佟尔汉是好奴才,会办事,来日定在平南王面前为他美言几句,喜得佟尔汉嘴都合不拢了。
真满洲大兵也要在此歇息,王阿蒙可不敢再催促半句了,只心下嘀咕,听胡参将说,满洲大爷们起名十分的没学问,总督府内那帮师爷闲来无聊便把新驻满城的几位佐领名字拿出来说笑,其中就有这位苏纳佐领。
据那帮师爷说,苏纳在满语中的意思就是牵狗的皮条,所以引伸开来就是拉皮条。
拉皮条的来了,不知堂姐儿那可洗净没?
王阿蒙联想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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