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寂静,陵湛在那句不要脸之后就没再说别的话,亦枝一觉到了天亮,等第二天醒来之时,屋子里安安静静,床头也没有准备好的衣服,只有微淡的曦光照进窗内。
  亦枝慢慢坐起来,轻揉眼睛。她的衣服松松垮垮搭在身上,半个圆润细肩隐隐若现,雪白的胸口被素衣裹住。
  他比她要有自制力,早起正常,前天要不是生了病,也不会在她怀里躺那么久。
  她按住眉心,看来他真气得不轻,理都不愿意理她,今天竟然能让她舒舒服服躺到现在,也不把她踹下去。
  亦枝睡回床上,解了浸满汗的衣服,丢在一边,打算等陵湛气消再去找他。
  小孩得靠哄,尤其是陵湛这种吃软不吃硬的。要是他正在怒火上,那姿态就得放低些,至少不能让他认为自己是在知错犯错;如果气消了,那就该和他摆摆道理,戒备再深的孩子也会听话。
  等陵湛身体好一些,修炼就提上重新日程,要是陵湛天天都不听她的话,以后又将会是麻烦事一堆。
  房门突然吱呀响了一声,亦枝抬头看到陵湛走进来,手里捧着东西,她忙闭眼装睡,免得他说出一些不好听的话。
  陵湛没发觉她已经醒了,只是走过来,轻轻掀开幔帐看了一眼她,然后收回手。
  他把一件干净的衣服放在床头,打开窗子,开始轻手轻脚地收拾屋子。
  隔着一层灰色幔帐,亦枝手微微一蜷,忽然觉得他有点乖过头了。
  虽说昨晚是要他准备好衣服,但那不过是她随口说的,他这里也没她能用得上的。
  她叹口气,突然叫住他,“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送你。”
  陵湛一惊,没想到她醒了,他顿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说出一句没有。
  亦枝双手相交,下巴搭在纤细的手臂上,她趴在床上问:“真的没有?只要你说,师父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那你们离我远一点。”
  亦枝心说一句小古板,怎么还在气头上?不过是被按下腿而已,又不是她主动要求的,偏怪到她头上,何其冤枉。旁的男人还做过更近一步的事,他要是撞见了,又看到别人长着一张光风霁月的脸,岂不是得先转头骂她一顿乱勾引人?
  她微微摇头,说:“这不行,师父还得看着你长大,你让我想想……算了,你过来。”
  他没动,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亦枝撑手起身,她揉腰道:“我要害你早就动手了,你要是不过来,那我过去吧。”
  陵湛顿了顿,想起她刚才在床上的衣衫不整。这女人没有廉耻之心,根本不管自己在别人眼里的模样,也不怕有人趴在窗子边偷看。
  姜二才发过次火,底下小厮迟早会来嘲笑他一顿,若是外人瞧见她,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
  他慢慢走近几步,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亦枝伸出手,把陵湛拉到她跟前。
  他没有准备,脚步踉跄两下,正恼怒之际,亦枝手抬起来,轻按住他的后颈,曼妙的身子微微前倾。
  淡淡的血味在空中弥漫,亦枝的舌头轻顶,凉风从打开的窗吹进来,陵湛全身都僵硬如铁。
  她的长发如黑瀑,披在细肩上,过了小半晌才脱力一样跌回床上,靠着自己手臂,有气无力说:“咽下去,我仇家多,你是我徒弟,要是招惹上麻烦,就算打不过,保命还是可以的。”
  到她这种修为的人,血液尤为宝贵,一滴就相当于半条命。
  他猛地回过神,抬手臂使劲擦自己嘴巴,胸膛起伏得厉害,吼道:“无耻,没脸没皮,放|荡……”
  亦枝抬头时,他却突然转身,涨红眼睛跑了出去。
  她无奈把干净衣衫拢住,他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但也确实让她头疼,以后如果还这样对女孩,迟早孤独终老。
  陵湛不像被宠大的小孩,他身体有缺陷,从前学不来术法,闲暇时就只能看些凡间的书,天天皱眉,唠叨她不像女人,怎么也看不顺眼,调戏他两句,他能脸黑直接拿东西砸人。
  亦枝趴在枕头上,耳边听到陵湛被绊了一脚的声音时,笑了出来。
  片刻之后,她又轻轻叹气一声。
  普通修者喝了她的血修为都会涨进,刚才他却没什么动静,可见经脉闭塞到连她的血液都渗不透,修炼之事更加困难。
  小环蛇昨晚的自作主张才让陵湛发过次火,亦枝大清早又把他惹毛了,两件事加在一起,这孩子直接和她冷战起来,待在屋外怎么叫都不愿意进来。
  亦枝打哈欠,换上那身干净衣服。
  衣服挺合身,除了某些地方挤。
  可她要是不穿,陵湛又得阴阳怪气嫌她事多。
  小孩洗衣缝衣做饭打扫样样都擅长,小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有模有样。
  如果他爱炸毛的性子再好些,亦枝日后得有一堆徒媳,连她有灵力用不着这些都习惯被他照顾,普通人更加。
  屋外的天色已经大亮,陵湛在院子里打水洗衣服,脸似乎都被气红了,也不往屋子里看。
  她站在窗边,忍不住笑。
  陵湛性子孤僻,但也不得不说是她遇到过最好的,贴心得像小棉袄。
  以后他要是黏她了,反倒会让她不习惯。
  等确定他没有进屋的打算,她捏法离开到别处打听消息。
  亦枝对姜家没想法,但陵湛还不是远离姜家的时候。
  ……
  姜苍离家出走一晚上都没有动静,谁也不知道他这又是闹起了哪门子脾气,姜府四处都是巡逻的侍卫。
  闳宇崇楼遮蔽阳光,她在姜家这段时间十分低调,环蛇不管用,重要的消息只能她自己来探。
  亦枝才刚刚站住脚,一道锐利的剑气陡然袭向她,亦枝一惊,立即避开,又有两道剑气划在地上,直直把她逼到墙角才停下。
  她慢慢抬起头。
  姜府近日回来一位道君,名叫姜竹桓,有名的天之骄子,清冷严正,在外历练百年未归府,是姜宗主的弟弟,姜府唯一的嫡系,陵湛叔叔。
  他登上宗主之位没一天就退了下来,这位置就到了现在的姜宗主头上。
  姜夫人同姜竹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互相喜欢,早已约定的姻亲因此事破灭,姜夫人最后被父母威逼,嫁给了姜宗主,现在他匆匆回来,事情显然不简单。
  这是从环蛇那里得到的消息,亦枝的胸口微微起伏,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个人影握着剑站在不远处。
  平坦的地面宽敞,屋瓦片排。他一袭白衣配锋利长剑,深黑的眼眸紧紧盯住她,脸庞清隽,犹如谪仙般。
  他淡声开口道:“果然是你。”
  亦枝挪了位置,坐在高墙上,他脚步微动。
  亦枝面孔精致如玉,纤细的双腿相交,手里拿着一片绿叶,温声道:“好久不见。”
  姜竹桓没有任何反应,漆黑的双眸只有她的身影。
  “姜竹桓?难怪耳熟,原来从前听你说提过,你还是老样子,”亦枝的手抬起来,轻轻放在胸口,算着时间,没回答他的问题,“真可惜,宛儿没了就是没了,你的剑指向我没有任何意义。”
  她修炼走火入魔过,修为全失,不得以隐藏身份待在他身边。
  李宛是一个世家小姐,同他们一同游历,最后死在她怀里。
  姜竹桓为李宛给了她一剑。
  敢这样做的人几乎没有,他厉害,几千年来头一个让她伤到元气。
  她倒万万没想过他居然是姜家的人。
  姜竹桓开口:“下来。”
  亦枝慢慢丢下那片叶子,摇头轻道:“你能堵到我,是你厉害,但真可惜,姜府的至宝不合人意,连人也同样,白来一趟。”
  她往后一倒,姜竹桓脸色一变,立即去接她,但亦枝早不在墙后。
  侍卫听到巨响时就匆匆跑过来,赶来时只看到姜竹桓一个人的身影,忙问:“道君遇见了什么?”
  姜竹桓紧盯着亦枝消失的地方,片刻之后,他慢慢收起剑,淡道:“府内最近可招过婢女?”
  几个侍卫面露古怪,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些,只老实道:“没有。”
  “禁地可搜过了?”
  侍卫摇头回:“没宗主的手令,谁也进不去,二少爷也一样。”
  他们表情都有些微妙,长兮垣的禁地也是长兮垣圣地,除了在百年大祭会开,其余时候戒备森严,无人能靠近。
  姜苍赌气离家的原因没几个人知道,但往大方向猜也不难,姜竹桓和姜夫人的传言府中都清楚。
  姜竹桓也没再问,他紧握着剑,转身朝禁地方向走。
  侍卫要拦他,又突然记起他曾任过宗主,纵使时间不长,却也有权进入禁地。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挑了个人去禀报姜宗主。
  亦枝按着胸口,心跳得厉害。
  她没直接回陵湛的小院,打算去姜府禁地逛一圈,至少不能让姜竹桓发现自己在说谎。
  她和姜竹桓已经没关系,但保不准他还恨着她。
  陵湛也是喜欢清静的,给这小孩招来麻烦,说不定又得挨他训一顿。
  结果她才刚到禁地,就差点被脚底下的一个东西绊倒。
  姜苍花了半宿的时间藏进来,好不容易找了棵树休息,猛地被人踢了一脚,顿时怒气冲冲坐起来。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竟敢对本少爷动手!”
  亦枝一掌打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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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微改了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