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京城是长兮垣的主城,坐地极广,后山高耸,绿树郁郁葱葱。
陵湛住的地方偏僻,加上姜苍才刚在这里闹过一回,没人敢过来,亦枝带他出门一趟也无人发现。
龟老子医术高明,再大的疑难杂症在他手里也不成问题。
他看得出陵湛魂魄不全,可试了几种方法都不得用,表情也有些难琢磨。
陵湛开口道:“你若是不会治,直说就是,不稀罕。”
龟老子顿时气得吹胡子,还没人敢在他面前质疑他引以为傲的医术。
亦枝扶额,她了解陵湛只是不想再在身体的事上浪费时间。小孩子性子古板迂腐得像个老头也就算了,连说话也不会绕圈子。
她做了回和事佬,丢给龟老子一个入秘境药谷的令牌,又往陵湛嘴里塞了枚入口即化的糖,“龟老子医术够好,他肯定能治好你。”
陵湛嘴里一股清甜味,他抿嘴,看向她。
龟老子拿到令牌时惊喜异常,见她动作又心疼了,看她的眼神都带了败家子的感觉。
那清心丸品质极好,千万两黄金都难求,旁人用命求,他都不一定给,就这样被她浪费了。
陵湛避开她的手,亦枝也没恼,慢慢收回手。
一旁的龟老子想起秘境中数之不尽的仙药,默默不做声了,安安静静把令牌收起来,不和她计较。
亦枝给陵湛喂的是清心丸,但她还在里面加了点让人产生困倦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后,她看着撑不住困意趴在桌子上睡熟的陵湛,低声道:“他是魂魄有恙。”
龟老子对她的做法习以为常,他回她道:“我知道,可照常理来说我都施针了,他应该有所反应,怎么像个没事人?你怎么找的小孩?”
亦枝没说,只是想了片刻,道:“可有什么法子治好?”
龟老子迟疑片刻,“你给我半个月时间,让我再想想。”
亦枝也知道急不得,按着陵湛点头道:“那我待会带他回去。”
这小孩敏感异常,又是犟驴脾气,要是让他发现自己对他下药,迟早得发顿火气,亦枝可不想以后睡到一半被他踹下床。
龟老子看她轻手轻脚地扶陵湛,不免惊讶犹豫了会,问:“这小孩不会是你儿子吧?竟然护得这么紧,还十几岁了……可别让魔君给知道。”
他年纪大,经历的事多,知道亦枝是什么样的人,手段狠,性子矜,身边能待个没有关系的男人,这没人敢信。
亦枝叹道:“我要能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也就不愁家里那枚出不来。”
……
月亮高挂枝头,皎洁月光洒满地面,如水波。姜府有异常的动静,不是在陵湛住的附近,亦枝也就没放心上。
从龟老子那里看病结束后,亦枝就背着陵湛回姜府院子,她手里拎了一堆东西,全是从龟老子那里要来的,走到时候龟老子脸都变了色。
亦枝不需要这些,但陵湛需要。
她轻轻背着睡熟的陵湛回屋,施法让屋里的一切复原后,又将手上那些旁人难以求得的丹药放在粗木方桌上。
陵湛睡得很熟,他的头歪靠在她肩膀上,呼吸声浅。亦枝衣服单薄,纱衣如蝉翼,温热的鼻息就好像黏到她肌肤上样。
他在人间是个小少年,在亦枝眼里却还是个丁点大的小孩,虽说身量暂时不及她,但手长腿长,以后也不会差到哪去。
她刚走到床边,脚步就突然停了下来。床上有股蛇类气息,因为修为不怎么高,暴露得明显。
亦枝着实是有些头疼,又不想说得太大声惊醒陵湛,只得压低声音开口道:“陵湛最爱干净,你若是惹他生气了,我可不保你,出来吧。”
床上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爬出一条小蛇,委屈巴巴说:“今天得了一些消息,特地前来告诉姑娘,结果姑娘带姜陵湛去享福了,都不告诉我一声,这要是错过了某些消息怎么办?”
屋里黑漆漆的,亦枝知道他这是装的,低声道:“起身去外面等我,陵湛睡着了。”
这是亦枝点化的那只环蛇,叫阿池,平日就呆在姜府替她探查主府那边的动静,长着一张秀气的脸,说话总是委委屈屈,眼珠子就差挂亦枝身上。
阿池听话,化成一个干净的秀气少年,去门口等她。
亦枝慢慢把陵湛放下,她护住他的头,放在枕头上。她的手在被窝中摸到自己早上的衣服,顿时也猜到是今天姜苍突然过来,陵湛只能藏住她的衣物。
他迷糊睁眼了片刻,被亦枝哄了一声睡觉,他才又睡了过去。
亦枝叹气,把多余的东西都收起来,一边想他身份太过可惜,一边帮陵湛盖好被子。
她从屋里出来,抱一床小毯子。
阿池忙接过她手上的毯子,给院子里的躺椅铺上,请她坐下。
他殷勤,亦枝也没见外,躺了下来。
“今天有什么消息?”
阿池挠头道:“姜家的竹桓道君回府,他十分厉害,天之骄子,斩妖除魔名声远扬,灵力远远超过姜宗主,此次回来也没人说他要干什么,不过我觉得姜夫人和他好像有些关系,姜二因此发了火,跑了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
亦枝隐隐觉得自己听过两个字,但她也没放心上,还想难怪总觉外面动静大了一些,姜二是姜氏夫妇捧在手心的,不见了肯定着急。
她手指玩着头发,问:“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小环蛇摇头,厚着脸皮说:“没有,只是姜二灵力比我厉害,我也追不上,但我想了想,若是我那时有他一半厉害,大抵能查个清楚。”
阿池看着和陵湛差不多大,但不像陵湛单纯,早早就跟别人把暗地里的弯弯道道学了个编,一张嘴能说出花来,他摆明了想要求好处,可惜亦枝现在在养小孩,事事都得顾着屋里的小陵湛。
月光倾洒,人的轮廓都柔和下来,屋中闪过人影,亦枝在打个哈欠,没发觉。
“我知道了,修行非一日之事,我也不可能帮你太过,过几日再给你一枚丹药,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去吧。”
阿池一喜,又莫名踌躇起来。
她松开手里的头发,头枕住手臂,打算就近在院子里歇息一晚。
姜府的秘事多,一时半会儿查不完,她只关注陵湛,其他的都没大碍。自己不久前才答应不占陵湛床,至少今晚上得好好做个师父的样子。
亦枝不喜旁人约束,今天下午动手便狠了些,把痕迹引向几千里外的中月城。
她想着想着,忽然看向干站不动的阿池,道:“夜深都不打算走?”
阿池是不想走。
他慢慢半跪下来,握住她皙白的手。她的手不大,软得像棉花,掌心发热,单是碰触,便能猜到她身体的软和。
亦枝微微一顿,抬起眸。
小环蛇脸红红的,他完全不知道亦枝待在陵湛身边干什么,但他对她身上的女性气息无法抗拒。
亦枝的乌发柔软,肤白肌腻,她收回手,半撑起头,清闲慵懒道:“平日要的赏赐还不够?”
她哪哪都生得好,标致的脸不俗反艳,高高在上的优雅矜贵常人难比,体态绰约,如画中仙子,丰满匀称。他双手慢慢放到她腿上,轻按她腿,道:“我倒不是想求姑娘赏赐,只是快有半月未见,想姑娘了……”
亦枝曲起条腿,摇摇头说句小小年纪,却也没制止他。
他咕哝道:“我那儿又不小,蛇族本就天生好物。”
亦枝挑挑眉,倒对他这番自信来了兴致,“陵湛岁数似乎和你差不多,他可比你要……”
她倏地感受到有人,头转向屋子,就看到陵湛静静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待了多久。
乌云渐渐遮住半边月,亦枝赶紧推开腿上的手,站起来道:“你起来做什么?不是困吗?”
陵湛的脸隐在黑暗之中,眼睛看着她。
旁边的小环蛇没有意识到陵湛攥紧的双手,他好不容易才趁着没人进院子,现在被陵湛打断,不由站起来气道:“姜陵湛,半夜不睡觉你干什么?你长不长眼睛?”
阿池对龙族研究颇深,知道他们乱性难改,龙亦枝也肯定是喜欢上位,姜陵湛看着就不像容易被支使的,两个人日后合不到一起,一个普通凡人也不可能满足实力强盛的龙女,不如让位于他。
亦枝连忙捂住小环蛇的嘴,对陵湛道:“我这才刚刚坐下,他是来跟我说府中近况。”
小环蛇动作灵活,顺势就靠在她怀里,模样委屈,就像遭人欺负一样。
亦枝看到陵湛手伸向放在一旁的笤帚,心中咯噔一声,她赶紧放开环蛇,径直将他推出院子。
别人她不了解,但陵湛是真敢把他们扫地出门,亦枝已经丢过一次脸,不想再来第二次。
小环蛇在院子外摔了一跤,呜呜哭着叫姑娘。
亦枝尴尬,看着陵湛不知道说什么。
她暗自腹诽,心想自己怕他做什么,又没做多余的事。
陵湛眼眸如黑色的珠子,沉闷的戾气径直刺向她,“那么喜欢看他的东西,那就去看呗,又没人拦你,你们这些妖,最好都滚出姜家,何必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他转身回了屋,大力关门。
亦枝看着吱呀响的屋门,揉额头叹出声气。
她拍了拍罗裙上的灰,随他一起进去,合上了门。她刚进屋,干净的灰被中就传来一声滚。
亦枝只能当没听见,她坐在床边,俯身下来。陵湛只觉手臂被两个颤得发软的雪团压住,下一秒全身便被她身上馨香所覆。
亦枝越过他躺进里边,把他按在怀中。
陵湛鼻尖嗅到一股奇异的香气,甜得腻人,他的手攥住她的衣角,半天才说出一句不要脸。
亦枝以为他在说她和小环蛇,只得微低下头,捋他的头发,在他耳边道:“大晚上不许说话,睡觉。明天早上记得帮师父把干净衣服给准备好,这种大夏天,得被你热出一身汗。”
他不懂人情世故,一点就炸,多哄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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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不是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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